方清话音落下,内力再度凝聚于手中宝剑,周围雨水混着地上鲜血,以一种快速而平滑的姿态汇聚于方清剑上。
凌寒剑也因内力加持,寒意暴涨。快速爬上去的鲜血与水滴因寒意凝固成冰。
剑身裹着锋利冰块,凌寒剑此刻已有五尺之长。而在冰块之下,竟还能看到鲜血和水滴在其中涌动。
剑气!汹涌的剑气此刻从凌寒剑上散发而出,甚至连剑尖指向的地面也迅速凝结。
顷刻间,方清脚下已形成了一块方圆一丈有余的冰地。
见了此刻方清样子,黎蒿和王志哪里再敢上前半步。近静虚境界的苏刚亦不是方清的一合之将,况且边上离凡还与这人不相上下。
李周石心中又有策略。
方清再强,也不可能敌过数万士卒一拥而上,这是肯定的,当然离凡也是。
若是坐山观虎斗,等到两败俱伤之时,最后上演一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坐收渔翁之利的好戏。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当下只需假意拉拢方清,让二人继续缠斗下去,结果也是一样的。
心中有此想法,李周圆也不作那领导者的姿态,当即跪在地上,拱手道:“方统帅,刚刚小儿受惊胡言,我已施惩戒。望您大人有大量心下海涵。”
李青石见父亲此举,再次看不懂了。刚想说什么,却被李周圆一句话怼住。
“跪下!”李周圆怒喝道。
见父亲发怒,李青石虽不懂,却也知道父亲此举定有原由,还是跪了下去。
方清没有回应,依旧是那面无表情得样子。他若去想那李青石想法,定能想通,毕竟他也是曾经带兵驰骋疆场的大将,还是东镜国中官阶最高的统帅。
他心中和眼里此刻只有一人,也只有一个想法。
他要和面前李帆好好打一场!
离凡此刻双手酸疼地厉害,手腕处甚至有些青紫。
没想到和方清这种高手打了这么多个回合,他都毫发无损,最后伤到了自己手上。
强逆功力本就难受之至,何况这内力一开始不属于自己,还未完全掌握。再者这内力精纯刚猛之至,在经络和皮肤腠理之间强行窜动,更是让手臂难以忍受。
内力愈是精纯,其催动招式所爆发的力量愈大。
刚刚强逆招式,自己也是倒飞了出去,所幸只是伤了皮肉。
不过离凡刚刚缓一口气却未仔细观察双手,而是抬头看着方清,面上露出清淡微笑道:“谢了。”
刚刚若不是方清挡下苏刚偷袭,现在他就算不死也是重伤。
方清听闻此言,倒是没正面回答,清冷道:“我只是不想别人插手。”
离凡低头看了看自己双手,缓了这么一会儿。双手麻胀酸痛感未有丝毫减轻,反而几根手指此时还在不受控制地跳动。
方清当然也看到了,皱起了眉头,不过声音还是那般清冷:“还能再打吗?”
离凡抬头看了看方清流血的左臂,脸上挂着清坦笑容道:“现下恐怕握不住剑,但是若是运功调息一会儿,应该和你半斤八两。”
“我等你。”方清道,他又抬头刻意加大了嗓音,“若是敢近身半步者,皆死。”
平淡语气,却包含着让人不好违逆的气息。
离凡闻言盘膝而坐,当即运起金黄色内力在双手之间回转,一股淡淡温煦之力顷刻包裹着双手。
李青石见此状,心下着急。若是让这李帆这般调息下去,恢复如初,之后不是更难对付。
“爹,这方清任着李帆这般调息,等会儿若是恢复恐怕又是劲敌……”
李周圆抬手示意李青石不要说话,双手负于后腰,淡淡道:“不会,让他调息。”
用剑高手,大都秉性端直,一心为武。若心有偏差,难以达到这种地步。若是两强交手,多是力求公平,不愿意乘人之危。
他料定离凡决计不会调息至几近痊愈,只求与方清公平一战。
但是这叛逆之事此刻又有变故,在南门处出现了一个女人,再次让这场战争出现扭转。
当然是秦清萱。
但是秦清萱却没说话,却是后赶来的秦彪先开了口。
“大胆李周圆,好好的定王不做,竟敢谋求窜逆,做这乱臣贼子!”
声音粗糙且如雷霆,刹那间传遍了王宫之中,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被吸引,都看向声音传出的地方。当然也看到了那一身黑袍,倾国倾城的秦清萱。
叛军多数人,看了一眼便愣住。
秦清萱回来,预示着两万余人的军队,也快到了。
但是纵使这样,那也还是得打,若是不打,那也是死路一条,拼了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这便是战争!这便是士卒!
“见我等前来,为何不放下手中兵刃?”秦彪再次喝道。
此话却似乎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双方人马还在火拼。
这世上,刀剑是没有眼睛的,何况现下他们已是叛军。
秦彪终于明白问题出处,只因李周圆此刻还站在高处。
擒贼当然得先擒王!
再不迟疑,秦彪一个“燕子三抄水”直奔城墙上李周圆而去,空中拔剑,直刺李周圆胸口。
李周圆负手而立,左右各有一护卫给他和李青石撑伞,除去刚刚跪下膝盖处略有灰尘,他身上大体还算整洁干净,给人一种胸有成竹的感觉。
实际上这只是表象,他心下已知这叛乱落败,只是故意做出姿态。若他慌乱,手中兵马会顷刻溃败,届时想跑都难。
李青石却是慌了,急得快要哭出来。急忙拉着李周圆袖口问道:“爹,怎么办?表妹回来了?她回来了。”
此刻那夜里天天让其心智迷乱的绝色佳人的到来,却如同魔神降世一般。
李周圆还是负手而立,淡然道:“不慌。”
秦彪身形顷刻间只离李周圆五丈,不想李周圆突然出手,抓住左右护卫丢了出去。视线被阻,秦彪只能挥剑而砍。
见秦彪被挡,李周圆马上回身从城楼之上纵了出去。
平日里从未有过什么壮举,甚至在秦彰、秦彪面前有些唯唯诺诺的定王,竟也是一个轻功高手。
可是李周圆刚刚纵出就发觉腿被人拉住。是李青石。
李青石见了自家爹爹要逃,甚至没有带自己的打算,心下更是慌乱,再也没了当初那股嚣张气息。抱着李周圆的腿哭道:“爹爹,带我走,带我走,他们会杀了我的。”
李周圆见状倒也不怒,面上看不出多余表情,只是淡淡道:“好,爹带你走。”
李青石脸上瞬间转哭为喜,却不想迎来的却是自己亲生父亲的一记裂颅掌。
“得势中期?”秦彪大骇。这么多年了,他甚至都不知道李周圆会武功。
但是得势中期又如何,秦彪自己早已在得势巅峰多年,怕只是输了刘白成一线。
再一记踏空步伐,他飞跃到了李周圆身后,一剑刺穿了李周圆的脚后跟,透过皮肉骨头,又穿过了城墙上的砖头。直接把李周圆整个人钉死在城墙之上。
李周圆脚底吃了痛,闷哼一声,却还不死心,转身又是一记掌法击向秦彪,却被秦彪抓住了手臂。再一用力,骨骼碎裂的声音顷刻炸开。
秦彪再补一拳,直击李周圆胸口,李周圆刹那间气息萎靡下去,再无反抗可能。
秦清萱进了王宫一直在找一个人,视线在这万千人中扫了三圈,终于看到了那熟悉背影。
盘膝而坐,面前是方清孤傲的面容。
既然发现,她毫不犹豫跑了过去。
但是近了甚才发现离凡此刻双目紧闭,双手手腕青紫一片。顷刻间便把罪过全归咎于面前冷傲男人。
“你伤了他?”秦清萱冷声道。心中此刻已愤怒之至。
方清依旧是冷傲,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离凡听到了秦清萱声音,边睁了眼。
“不关他事,我自己弄的。”离凡道。
秦清萱哪愿意相信,随两军对阵,容不得一丝铁汉柔情,可是他更愿意相信二人在互相倚靠。
“当真不是?”秦清萱问道。
“当真不是。”离凡道。
此刻双手已经不再颤抖,握住不二剑当然是绰绰有余。离凡收了双手内力,伸手压住了秦清萱肩膀。
秦清萱也是知道离凡要起身,扶着其手臂,帮离凡撑起身子。
李周圆终是被制住,全身在秦彪一击之下浑身瘫软。,被秦彪单手提着丢在城墙上。
“还不放下手中兵刃,即刻停手?”秦彪站在城楼上喝道。
见主帅如此模样,那数万兵马终是士气低落,停了手,丢下了手中兵刃。
却有一人未丢下武器。
方清。
他仿若没听到周围任何响动,保持原来的姿势,甚至动都懒得动一下。
“方清!谋反不成,难道你还要垂死挣扎?”秦彪喝道。
方清还是置若罔闻。
秦彪还欲动手,却看到了离凡摆手示意,再转头看了看秦清萱。
秦清萱当然是夫唱妇随,也是摇了摇头。
离凡心下此刻也只有一个想法,要打便从头到尾,分出胜负为止。
能遇到方清,也属实不易。
他之前遇到的最强手,不过是师傅象樊。若没有三十五万大军加持,单靠自己一人会是何种地步,他也想知道。
秦彪终是没动。
见大局已定,秦青霜也是抬着青草,似随风飞起,往王宫奔去。
知道自己能力不足,他始终不愿意出手拖人后腿。
密密麻麻的脚步声此时也聪王宫外传来,是秦清萱带出门送葬的大军。
大军中有一人此刻甚是活跃,因为看到了离凡的背影。
刚刚他本早就想跟着刘白成一起赶往王宫,却又想到了刘白成交代,带好他那个十人小队。一时忍住。
“那个是我师傅,那个就是。”刘受道。
其他的什长听了这般话语,一时之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平日里知道这小子单纯,却不想还喜欢妄想,只是随口应和。
“现在你状态还行?”离凡道。他看了看方清的手臂,觉得此战或许自己略占小优。
方清终于是有了回应,看了一眼离凡双手,还是没有正面回应。道:“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再打?”离凡道。
方清环顾四周,心下却有了别的想法。
“我要跟你坦白一件事。”方清道。
“什么事?”
“你师叔是我亲手杀的。”
雨,还未停,洋洋洒洒,随风落在这周围许多人头上。
不仅离凡,就是秦清萱此刻也是震惊,这话真是如同一道雷霆直击天灵。
离凡刹那间双眼通红,满脑子却是躺在血泊中,双手指头齐齐被断的魏天机。
半晌,他终于说出两个字,却好似从牙缝挤出来一般。
“当真?”
“当真!”
离凡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平复心情,却怎么也平复不下来。他早该想到,东镜国如此多的青霜卫,能在这么多人眼下刺杀魏天机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自己,一个是方清。
再没有过多言语,离凡抬头看了看天,一团乌云盖在二人头顶。
雨也下得更大,离凡感觉雨流过脸颊是暖的。
他也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再没有更多言语,世界顷刻间安静得让人发慌,但是在别人眼里,却是嘈杂的。
周围很多人,密密麻麻的声音,有两个人却什么也听不到。
秦清萱耸了耸离凡,却没得到回应。
过了片刻,离凡终是低下头来,对秦清萱说了句:“走开点。”
“什么?”秦清萱问。周围太过嘈杂,她没有听清。
“走开点。”
三个字淡淡的,没有一丝感情。
秦清萱当然是明白了什么,道:“那你小心。”
她虽然有时候大大咧咧,有时候温婉羞涩,却从来不是个不懂事的女人。
秦清萱终于是走开了,不仅是她,很多人此刻都避开了。两人都是东镜最强剑士;二人相争,有如天人临凡,许多人早已见识过。
若再不退,恐怕没机会再退。
离凡俯身拾起地上不二剑,剑尖直指面前方清。
“你可准备好了?”离凡问。
“早就在等你,不是吗?”
“那么不决高下,只分生死”
方清听了这话,笑了。他从未如此开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