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8月28日 也不知道昨晚是什么时间睡着的,反正再次睡着后一个噩梦也没有,一觉睡到天亮。看见阳光后我又嘲笑昨晚自己的软弱,想着一切不过如此。
见到同学后恐惧感更是一丝不剩,大家似乎都忘了这件事,开始回归日常生活,仿佛那已经是件十几年前的事了。我在心里暗自佩服学校处理此类事件的雷厉风行以及当代同学强大的心理素质。
生活就像一列从黑龙江开往广州的直达火车,行至信阳时有人不幸离世,列车长只好下令将此人就地掩埋,他还要对剩下的乘客负责。
今天中午我没有回家吃饭,约上小光头和苍老师一起去网吧打英雄联盟。在聊天中我得知苍老师也是英雄联盟的高手,早就想与他共同玩耍一番,此次终于有了机会。
我们来到离学校最近的一个红绿灯路口,那里有个十几级高的台阶,台阶上是警察局。往警局右边直走到尽头是一家网吧,上书‘虫虫网吧’四个大字。
“没来过,让未成年人进吗?”我粗略算了一下年龄,还好我们三人都未成年。
“可以,跟我走。”苍老师一马当先。结果一进去开机子,最让我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网管指着我说:“这小伙…看着不像高中的吧?”
周围一圈人都把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我趁机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一个不到80平的大厅,摆放了近100台电脑,环境比心语强点。
在两位‘大哥’的力荐下,我终于获得了‘最多玩一小会’的许可,这让我第1136次对自己的这张脸产生了怀疑。
一直玩到下午2点50,还有10分钟军训就要开始,可我们最后一局还没打完,两个可恶的瘦子扔下鼠标拔腿就跑,留下我在后面累死累活的跟着。跑到集合点时,竟然还没有迟到,我喘着粗气从一队又一队人身边跑过,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光荣感。
因为游戏我和一众男同学熟悉了起来,《英雄联盟》实在是太火了,不说这个游戏的男生和大部队简直没有共同话题。
下午军训休息时,大家正站在一起讨论英雄的技能。丁心书突然冲过来狠狠地掐了一把我的胸,面带俗气的笑着说:“乖乖,比女的还大!”
我最讨厌听到的正是这句话,于是生气地回了句:“滚,你有病吧!”
可能是让他有些下不了台,他红着脸指着我说:“这个黄胖子,一定是晚上撸多了!”他注意到有女生正望向我们这边,故意加大嗓门:”他自己承认他有18个网站,A片小王子!”
我对他的厌恶到达了极点,却又无力反驳。打架的话以我的体型明显吃亏,只好把气往肚子里咽。
2015年9月10日 自从那天以后我便经常与男同学一起趁着中午休息时间上网,晚自习下课后也会去玩上一小时。有时候早上5点爬起来和小光头约好去玩一会儿。
我借此机会认识了大部分同学,大家上网都会和我一起,因为我时间多,人好说话,一喊就走。丁心书也常和我一起,我最佩服他的一点就是无论发生了多么尴尬的事,下次见面肩膀一搭,笑脸一摆,还是好朋友。再加上我是一个没有原则的人,决不转易说NO,就这样糊里糊涂地玩着,倒也挺开心。
在此期间我还认识了与我同住一个小区的武文祥。几天之前,放学后的我正在路上边回忆女生们的脸庞边默默骑行,突然一个骑火红色变速自行车的人从身后追了上来。
他又瘦又小,五宫嘛…还算舒服,一张小圆脑袋硬是凑了个中分发型,除此之外没啥特点。他小声且神秘地问我:“你是鲁强班的吗?我白天见过你!”我还以为他要找我共谋大事呢,比如“同学,要片吗?跳楼价,10块钱两部!”没想到只问了一个不痛不痒的问题。
直到拐进同一个小区,准备说再见的两人才意识到:‘这也太巧了吧!’尽管相隔的楼道有点远,但并不影响我们关系的亲近,我们几乎每天放学都约着一起走。
无聊的军训早已结束,军训结束后便是正常上课时间,可我完全没有认真学习的心思,对学习总是感觉模模糊糊的,大部分时间与心思都放在如何上网上。日记也没有时间与精力去写,日子过的实在太千篇一律。
2015年9月13日,早上我与小光头约好一起去虫虫上网,现在虫虫已经变成了我们的老根据地了。唯一让我不爽的是这里的网管实在是太多了,每换一个新的网管都要对我盘问一次。
本来约好一起来的苍老师却违约了,从QQ消息上得知他起来晚了,懒的过来。
激战正酣之际,一个身材矮小的妇人突然冲了进来,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旁边的小光头就满脸通红的被揪了出去,像是要开批斗大会一样。我这才想起这是他妈妈,我在初中见过。
我们坐的位置正巧离网吧大门近,我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吼骂声:“你个狗日的每天早晨天不亮就爬起来,说要去学校学习。我想着学校也不能5点开门啊,你个畜生!给你的钱都拿去给网吧.…”
两分钟后一切归于平静,只有几个包夜后正在补觉却被不幸吵醒的年轻人发出不耐烦的咒骂。
我心如乱麻,手却一刻不停地继续打游戏,无论怎样先打完这一盘再说。到了学校后看见小光头一脸潮红的坐在那里,很容易让不知情的人误会。作为兄弟的我当然要假装关心一下:“没事吧,子龙?” “没屌事,她就是有病!大早上不睡觉跟踪我!”看来他没有把怒气牵引到我的身上,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经过此事后小光头与我的‘清晨之约’就这样取消了,不过这样也好,这样就有更多的时间与精力投资到中午与晚上的活动中了。风险低、时间长,人多热闹。
2015年9月29日,今天中午,我正在和丁心书以及另一个身材和丁心书不相上下的同学一起上网。再过一天就要放月假了,我们正讨论月假上网计划。
袁子龙的妈妈突然冲了进来,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个小鳖孙,袁子龙呢?”我被她的气势所吓到。吞吞吐吐地说:“不知道啊。他没和我在一起。”
“你个小王八蛋,从初中就给他送课外书看,还有那手机也是你送给他的,你就是故意想害他!本来我儿成绩一直可好,自从认识你之后那是一落千丈,现在上高中了又开始带他上网!”
‘你儿子是什么样子自己心里没数吗?我俩还不一定谁带谁说呢!’我只把这句话藏在心里偷偷吐槽一下,实际上早已吓的六神无主。还有,我什么时候给过袁子龙手机?看来这小光头没少在他妈面前卖我的赖话!
“不是我…是…是张家星,他们现在说不定在一起呢!”这句话刚说出口我就预感到了后果的严重性,丁心书和另一个胖子正一脸厌恶地盯着我。
“拍张照片发给他们校长,班主任!省得再让这个小王八蛋祸害别人家的小孩!”不知从哪里出现一个身穿红色衣服的中年妇女,说话的语气仿佛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
整个网吧的人都在盯着我看,我的心情无比复杂,预感今天恐怕必死无疑。
“等我找到他再跟你算账!”袁子龙妈妈气势汹汹地走了,我则坐回原处一脸淡定地继续玩游戏,还拿了一个5杀。
丁心书他们小心翼翼地问我事情的原委,其实我清楚他们早就对我产生了怀疑与嫌弃,但我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同他们聊天。
下午我率先回到教室,2分钟后袁子龙与张家星脸红脖子粗地走进来。一进门张家星就径直朝我冲了过来,一脚踹在我的小腿上。我自知理亏,也清楚自己斗不过他,便假装生气地等了句:“滚!”
“你想死吗?”他一把揪住我的衣领,整张脸从上到下盖住我的视线,“你刚才和他妈讲了什么?”
“没有,我还想搞清楚咋回事呢!”我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语气激动,表情丰满。“我和丁心书他们在虫虫上网,他妈冲进来劈头盖脸骂我,说我带坏她儿子,我还一肚子委屈呢!”我故意把自己形容成无辜者的形象,不管怎样先和稀泥,尽管我清楚他早晚会知道真相。
“你最好别说假话,不然,找人弄死你!”他一脸凶狠地盯着我,与平时判若两人。
令我没想到的是,就连袁子龙也对我爱搭不理,同他讲话,得到的只有一个白眼和一句语气麻木的‘滚!’
课间休息时,袁子龙妈妈又到班里来找袁子龙,在走廊上一通教训后径直往办公室方向走去。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要是把情况告诉班主任我就死定了。
经过了漫长的煎熬,直到吃晚饭时也没发现任何异常。唯有丁心书悄悄地走过来告诉我一个秘密,“张家星说晚上要找人打你一顿,你在网吧说的话他都知道了。”说完又一脸无辜地辩解:“我不知道他是咋知道的,反正我绝对没有说!”看到他那张肉脸我就想吐!
吃晚饭时又碰到了张家星和袁子龙边窃窃私语边从我身边走过,两个人分别送给我一个鄙视的眼神。
一时间委屈,不服、嫉妒的火焰在我心里燃烧,我想起他们的几大罪证:躲厕所抽烟、上课说话、上网,上课迟到。我决定变被动为主动,偷偷写张纸条放在班主任的办公桌上。
在楼梯拐角遇见一位一同上过两次网的同学,此人身高平平,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一副老宅男的模样,从面相上来看很像抗战剧中的间谍。
他主动同我搭话,问我要去干什么,我心情郁闷正无处发泄,便把中午的情况同他讲了讲。
“他两个人都不是啥好鸟!抽烟、打架、上网,我早就看他俩不爽了!”他的声音更加让我坚定了他是特务的想法。
一看这家伙是自己人,我便亮出了自己的底牌:“我想给班主任写张纸条告发他俩!”
“搞呗!”他的情绪比我还要激动,“我也写一个,搞死他俩!”
知音难寻,我们二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恨不得当场跪地结拜。
于是我趁着晚自习还没开始,办公室几乎没人的空隙,写了张小纸条,上面写着:‘鲁老师,张家星,袁子龙二人经常在厕所抽烟、上课迟到、上网吧,望老师严惩!’
放在一个确定他能看见的位置后,一蹦一跳地跑走了。
晚自习那两人继续窃窃私语,我在一旁暗偷笑:一会有你俩好看的!
果不其然,晚自习第一节课从后面的窗户里传来一句威严的宣判:“袁子龙,张家星,到我办公室来!”大约20分钟后他俩半死不活地走了回来,我边在心里暗爽边一本正经地站起来方便他俩进去。在经过我背后时张家星拍了拍我的肩膀:“老师叫你过去。”
我这才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小心脏扑 通扑通跳个不停。
“老师你叫我?”一进门就看见四仰八叉坐在办公椅上的鲁老师,左边的腿不停地晃动着。
“平时放学后都干嘛了?”“我没逃过课。”“不是说你逃课,问你放学后都干啥了!”我假装冥思苦想的样子,拉长语调回答:“骑自行车回家,吃个中午饭,睡会儿午觉,晚上的话就是直接回家。我和武文祥住一个小区,我俩天天一起上下学!”
“需不需要我帮你说啊?去哪里上网?”他的声音仿佛一道惊雷,劈穿了我的心脏。“没…没有上网。”“在哪里上的网,陈端?”“没…没有,放学后不是自由安排时间的吗?”“你别给我扯那么多,我问啥你答啥!”“就中午没事去玩一会儿…”
“你不是说没上吗?满嘴鬼话!你姑奶把你塞到我班来,我以为你是个好小孩,考学也没掏高价,谁晓得你是这个球样子!”他不耐烦地瞪了我一眼,我感觉
心如死水,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接着他扔给我一了张纸和一支笔,还替我调整了一下旁边一张椅子的角度,用一种古代官老爷的腔调说:“坐着,把你哪天去上的网,和谁,在哪个网吧,都给我写下来,一个都不能少!”
我心里一阵恐惧,便一五一十地把每个与我一起上过网的名字都写了下来,一共14个,
在去网吧的次数上故意少写了一些,即使这样也有近30次。
“回去吧,等下我打电话叫你爸过来一趟。”如果说刚才我还勉强有一口气的话,现在则是连呼吸都停止了,晕头转向地走出办公室,不知今夕是何夕。
刚坐到位置上张家星便伸过头来问我:“班主任找你啥事?”那好奇的语气仿佛今天下午要杀我的人并不是他,袁子龙也一脸期待地望着我。
“说我上网,也不知道哪个狗儿告的密!”我又义愤填膺地骂自己。
“就是,也不知道哪个死全家,下三八告密!”张家星无所顾忌地大声咒骂,我们俨然又变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班主任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喊人过去,每喊一个人剩余的男同学都要提心吊胆一会儿。等前一个同学回来后便会垂头丧气地指示下一个人前去受死。所有男生都紧张的望着回来的同学,生怕他的目光撞向自己。回来的人坐在位置上,有的只是安静的坐一会,有的直接一拳砸到桌子上,大声咒骂着告密的人不得好死,断子绝孙。
好不好死我倒无所谓,反正死都死了,在乎那么多干嘛?至于断子绝孙…小嘴还真灵,去当预言家吧!
每个人的每个动作都像针一样刺进我的心里,我发现除去我告发的14人之外,还有其他我没告发的男同学,看来班主任是打算来个彻底的大清理活动。
第二节下课后,班里近一半的男生都被叫了个遍。好不容易等到下课,一群男生围到我的座位旁,丁心书扯着我的衣服,怒不可遏地打头阵:“是不是你给 老师告的密?”一群人虎视眈眈地瞪着我,只等我答‘是’便一拥而上把我大卸八块。
“我也不知道是谁告的!假如说你们是我告的,那我呢?我是谁告的?”对啊,我他妈的这才反应过来,谁告发的我啊?
“你别他妈的装,我们只和你一块上网次数最多,不是你是谁?”中午一同上网的另一个胖子也挤了过来,看上去也不是好惹的主。
我正要辩解,一个男同学径直向我走了过来,甩手给了我一巴掌。这一巴掌把周围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我听到了女生的惊叫声。
这一巴掌又使我想起了初中时所经受的屈辱,它们像电影镜头般在我的脑海里飞速闪过。我的意志,思想,身体习惯性的软了下来,算了吧,斗不赢他们的。
“滚…你有病啊。”我的声音就像婴儿的皮肤那样软弱,我抬起头,发现一张尖嘴猴腮的充满怨气的脸。我记得他好像叫霍…金刚来着,我刚才并没有出卖他。万万没想到没出卖的人反倒打了我一巴掌,我记得自己从未同他一起上过网。
上课铃声把所有人都赶回自己的位置上,有太多的谜团围绕着我们。那些经历过生死折磨的幸运儿开始互相讨论处罚结果,大多数人都是回家反省,只有几个像我这样罪行较重的犯罪首领还在等待‘无期’或‘死刑’的宣判。
万万没想到最后一节课会是大哥亲自来喊我,他是我爸爸的亲哥哥的儿子,不到30岁,现在是一名出色的建筑师。出过国,留过学,是老陈家的骄傲,不像我,狗屁不是。
我又一次回到了那个办公室,发现爸爸正坐在我刚才写下‘叛国叛党投敌信’的椅子上,与鲁老师面对面亲切交流。
看到我走进来,爸爸只是斜眼瞥了我一下,仿佛完全不认识我,我感觉自己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紧张与尴尬。
“我以为他是个听话的好小孩…”鲁老师不屑地笑了一下,那笑声仿佛是从他那油亮的皮鞋底下挤出来的。“人家说上网都是他带的,你这让我不好办啊!来一个人说是他带的,再来一个,问一句‘和谁一块的?’立马脱口而出‘都是陈瑞带的!’哼,真是个好孩子!”
这帮王八蛋,死全家的杂种!”我在心里愤恨地骂道,难道是我求着他们一起去上网的吗?我注意到爸爸脸色铁青,一句话也讲不出来。‘这个姓鲁的,让我爸坐着,看似很尊重他,那你干脆别让他过来啊!’
我又想起了刚才那个无辜的巴掌,思考着该不该把这件事讲出来。但以我往常的经验来判断,讲出来半点卵用也没有,所以还是选择闭口不言。
可能是发现我们久不言语,鲁老师咳嗽了一声,“你们把他带走吧,凡是上网的一律回家反省了,明天上午课上完就放国庆节的假,好好回去反省反省!”
我低着头,紧跟在爸爸和大哥身后,三人缓缓地走出办公室,走下楼梯。我的心里不断翻涌着一股不祥的预感,觉得等下了楼梯后爸爸说不定会突然转身打我一顿,像他仅有的两次打我那样,抽我大嘴巴子。反正刚挨了一个,再来一个也无所谓,没有女同学看见也不用担心丢脸。刚才真他娘的软弱啊,怎么就不敢站起来跟他狗日的干一架呢?
果不其然,刚走下楼梯,由于还没到放学时间,校园里人迹罕至。爸爸猛的转过身,手已经跑到我耳朵上去了,我倔着头,视死如归地盯着他,至少在死亡的那一瞬间是站着的。
没想到他只是稍微用了点力提了一下我的耳朵,又很快将手收了回去,就好像在数钞票一样。“算了,你长大了,我不会再打你了。”爸爸停顿了一下,“以后啥该做啥不该做自己心里要有数。”
我一点也不理解他的行为和他话语中所带有的含意,只觉得他无比的虚伪。他期望用这种方式来修补缺失已久或者说是千疮百孔的父子关系,无聊至极。
不如痛痛快快地把我打一顿,我也装模作样的认个错,以后该咋办继续咋办。何必这样呢?我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烂人了,呆在黑暗潮湿的洞穴里,真的一点也不稀罕这个由世界所制定的所谓的‘光明’。依我之见,只要活着,不论怎样永远没有‘高尚’可言。
我们不再讲话,一同坐进大哥的车里,大哥把我们送回了家。我只记得大哥问了我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至于问了什么,早已忘的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