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叶芝婳浑浑噩噩到大半夜,几乎一宿未眠。
工作到半夜的陈遥发现她房间还有啜泣的声响,愠怒之余,强行捏着她下巴喂了两片安眠药看着她睡着才离去。
陈遥望着手臂上被浑身抗拒的少女挠出的抓痕,一言不发。
佣人战战兢兢问:“需要拿冰袋吗?”
男人摆了摆手,将已经拟好标题的新闻通报递过去:“把这个交给公关部润色一下,明早定时发出去。”
“记者和电台那边该打点的都打点了。”
佣人接过pad,扫了一眼标题,大气都不敢出——
“祁氏继承人连杀三人后,于码头畏罪坠海溺亡”。
……
叶芝婳醒来后,头还昏昏沉沉的。
天边已经泛出鱼肚白,带着新生的朝气,像是昨日的一切罪恶都没有发生。
陈遥穿着高定挺括的衬衫西服坐在床边,头发被精心打理过,连胸针领带都是一丝不苟地搭配过。
她被好几个女佣拖起来梳洗打扮,很快便换上了一袭白色珍珠高定连衣裙,价值连城。
“夫人,您看您喜欢这个银色的还是金色的?”
侍女拿着两条耳坠附耳询问,叶芝婳却是一阵恍惚,像三魂丢了七魄。
“……夫人?夫人?”
她抬手将一盒高定首饰挥翻在地。
叶芝婳冷冷睨着她:“都不喜欢。”
“夫人饶命!我……”
那女佣吓得眼泪都涌出来了,陈遥眯了眯眼,挥手让她下去。
起身温和地从首饰架上取出一对白天鹅的宝石耳钉替她戴上:“你把气撒在她身上做什么,她又没惹你。”
如今的陈遥,是个情绪控制大师,喜怒不形于色的疯子,一举一动令人不寒而栗,和当年那个意气风发正义率直的少年判若两人。
他表面对她溺爱呵护,其实根本不让她跟外界联系,连给她买的新手机都是只能连别墅的WiFi的。
也就是说,她发送的信息陈遥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只要她一打开手机,上面便立马跳出有关祁慕白畏罪坠海自尽的热点新闻。
以及,无数对这个畏罪潜逃“杀人犯”的网民谩骂。
祁盛在突发心脏病被送往医院后,祁氏集团又陷入了混乱和人心动摇中,所有上市的产品都被激烈抵制,股市和利润额下降了好几个百分比不止。
……看得她心都揪紧了。
*
陈遥带着叶芝婳来到清禾别墅区。
她已经好几个月没回家了,自从祁慕白在工作室附近给她租了个房子后,她就一直住在外面。
所以当来开门的是个留着寸头,眉宇布满桀骜不羁的男人时,叶芝婳怔愣了好几秒。
男人两鬓剃得很短,领口随意敞着,锁骨分明嶙峋,透着一股子痞野浑劲儿。
“——季燃?”
“怎么?几个月不见就不认识老子了?”
季燃从头到尾扫了遍她,在看到她身后搂着她腰西装革履的陈遥时,眼风一挑,语气凉飕飕的。
“你挺能的啊,才和那小子恩爱缠绵了没几月,转眼又和旧爱和好了?”
“季总,你误会了,我是婳婳的未婚夫。”
似是感受到了对方的不善,陈遥不慌不忙地笑着解释,“这次贸然登门拜访,是想和婳婳妈妈还有你商量婚事。”
“您有所不知,陈家现在有些家底和积蓄,婚后我准备带婳婳出国,拓展一下国外的业务。”
“我问你了?”
季燃无声轻哂,冷笑一声,“能不能别给自己脸上贴金,谁关心你那三瓜俩枣的身份了?”
他直接扯过叶芝婳的手臂,将她一把拽进客厅,都不带看被晾在原地的陈遥一眼。
“……”
陈遥脸色铁青,屈辱地攥紧双拳,在这个与生俱来散发着强大气场的男人面前,他什么都不是。
跟父母含冤而死,自己白手起家一步步成立设计公司的季燃不同,陈遥现在享受的那些荣华富贵,都是陈家留下的遗产。
而且这个男人用短短几年的时间,已经打通珠宝、机械、军事等商业命脉,产业链分布在国外,随便一个分公司的市值都估价上亿。
可他毕竟是叶芝婳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自己若是想娶叶芝婳,就必须咬牙讨他欢心。
思及此,他将所有的愤懑咽下,谦卑地走了过去:“季总,要喝点水吗?”
“谢了,不渴。”
明明陈遥才是客人,季燃压根没给他好脸色,坐在沙发上给叶芝婳剥橘子,抬手一个板栗敲在她额上:“跟我说说,你怎么想的。”
“真打算跟他结婚?”
叶芝婳揉着头,如鲠在喉。
在厨房忙活的陈素听到客厅的动静,穿着围裙一出来看到叶芝婳和陈遥两人,愣了一秒。
“阿姨,您在做午饭吗?我帮你打个下手吧。”
陈遥笑着迎上来,就被脸色难看的陈素厉声制止了:“陈遥,谁让你来的?”
陈遥笑容一僵。
叶芝婳和季燃对视一眼,就听陈素嗓音尖锐道:“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当年你不好好读书还劈腿,现在没个正经工作,还想和我家婳婳结婚,你想都不要想。”
“不是。”陈遥有心无力,“阿姨……”
季燃漫不经心地撕着橘子上的橘络,眼皮都没撩一下:“阿姨,一碗饭不多,就留他一顿呗。”
如同上位者对卑贱物种的施舍。
陈遥后槽牙都要咬碎了,面上还要强颜欢笑:“阿姨,我现在在拓展陈家的业务板块,未来打算开一家游戏公司,我绝对不会让婳婳跟着我吃苦的。”
陈素犀利反问:“你是觉得,你比季燃还有能力让婳婳幸福?”
他一噎,陈素已经头也不回地回厨房了。
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中,骨髓里深深的无力自卑令他眼眶都蔓出了病态的红血丝。
去死。
——全部去死。
陈遥还在,叶芝婳不方便和季燃说太多,但总觉得他睇来的眼神隐隐透着欲说还休的深意。
吃饭之前,她水喝多了的缘故,去上了个洗手间。
这件裙子构造繁复,拉链在后面,她竭力伸到后面去扯,一不小心,口袋里的蔷薇胸针应声掉地。
她弯腰捡起,不知道碰到了哪里。
传出了诡异的录音:“……你比季燃还有能力让婳婳幸福?”
应该是她刚才坐在沙发不经意磕到了某个地方。
才会不经意地录下了一段。
不过,哪来的录音装置?
她仔细回想了几遍那日在陈遥家,设计焊接这枚胸针的过程中,百分百没有装任何的录音功能。
那么,还有谁经手过这枚胸针?
她心跳骤快,捏着那枚蔷薇胸针,出了一身冷汗。
一个胆大的设想油然而生。
…………
叶芝婳面色无虞地回到餐桌前,季燃已经给她夹了满满一碗她爱吃的菜。
陈遥起身给陈素用公筷夹菜,赔着笑脸,一副卑微但又不得不强颜欢笑的模样。
她走过去,亲昵地握住陈遥的手:“妈,季燃,我们已经谈了好一阵了,我和陈遥是真心相爱,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打算结婚的。”
“所以请您,成全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