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厉忱虽然有过不愉快的过往，但这次回来，他确实有了很大改变。
但这些还不足以抵消她对他的戒备。
姜诗念道：“明天路面结冰，怕会更不好走。再说，爷爷现在的状态也挺好的。”
厉忱想说，其实爷爷快不行了。
虽然看起来容光焕发，但额头的皱纹已经展开，人中的凹槽也变平了。
精神变好明显是回光返照的表现。
他记得很清楚，奶奶去世前半年已经得了严重的老年痴呆症，完全认不清人，但就在断气前的头一天突然来了精神头，能清晰地叫出每一个晚辈的名字，饭量也大涨，但仅仅过了几个小时便彻底陷入昏迷。
他一直守在奶奶床边直到她断气。
“好。有需要打我电话。”
厉忱咽下到了嘴边的话，“那我先走了。”
“开车慢点。”
“嗯。”
厉忱转身，阔步走出院落。
姜诗念回头，看见二叔从屋里出来。
“厉忱走了？”他问道。
“嗯，他工作挺忙的。”
姜富国恨铁不成钢瞪她一眼，小跑着出了院子。
厉忱走到林肯车门前，闷闷地点了支烟。
轻盈的雪花打着转儿落在猩红的火光上面，瞬间融化。
头一次，他希望车子能出点故障。
厉忱有些自嘲地笑笑，扫了扫头发和大衣上的积雪，打开车门上了驾驶座。
刚发动引擎，就看见姜富国急匆匆出来，摆着手喊他：“厉总——”
厉忱等他走近。
姜富国这才气喘吁吁道：“厉总，刚才忘记告诉你了，你后面轮胎漏气了。”
厉忱愣怔了两秒，掐灭烟头俯身检查车况。
后车轮胎已经完全瘪了下去。
姜富国在旁边嘀嘀咕咕地抱怨着，“也不知道谁这么缺德。”
厉忱看着扎进轮胎的那颗小小的图钉，竟然有说不出的感激。
他起身，表情依旧淡淡的，“也不一定是人为的。备胎前段时间用了，明天我让司机送一个过来。”
姜富国作为始作俑者，一听厉忱要留下来过夜，几乎绷不住激动的心情。
很明显厉忱对自己侄女还有感情，再加上俩人还有一孩子，那个唐小姐早就被赶回了M国，小两口复婚是迟早的事儿。
想着厉忱这会儿该走了，姜诗念开着电三轮出来，准备去镇上的大超市买些肉菜和米面。
一出门迎面撞上厉忱跟着二叔一起过来。
她往林肯车的方向看了眼，有些纳闷这人为什么还没走。
姜富国撩开车前的塑料帘子，一本正经对姜诗念解释着：“厉忱车胎爆了，今天暂时走不了了。”
姜诗念愣愣地“哦”了声。
姜富国又一脸嫌弃地扫了眼跟前略显寒酸的电车，翻出车钥匙递给她。
“又不是没车，干嘛开个破三轮。”说着，眼神警告她，“还不快下来。”
他这一套姜诗念心里跟明镜似的，如果不是厉忱在，他才舍不得让她开他的车。
下雪天也确实冷，姜诗念也没再跟他客气，拿了钥匙就走。
姜富国很有眼力见地推着三轮车回院子里去了。
“你去哪儿？”
厉忱挡在她跟前，没等她回答钥匙已经被顺走了，“我送你。”
“我自己会开车。”
厉忱解释，“不是我不想走，轮胎爆了，备胎明天才能到。”
胡同里又有人进来了，姜诗念也不想跟他多费口舌。
“去镇上超市买菜。”
她跟迎面过来的邻居打过招呼，朝停在不远处的那辆黑色奥迪车走去。
厉忱也跟了过去。
不一会儿，两人便到了镇上最大的超市。
姜诗念推着辆购物车，厉忱跟在后面，两人从村子里出来后一直没什么交流。
厉忱想说点什么，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终于到了生鲜蔬菜区，姜诗念停下来挑选蔬菜。
厉忱看到有不错的，也帮着往她手里的塑料袋里放。
“还别说，超市里的东西还挺齐全。”厉忱没话找话道。
姜诗念低着拣土豆，也没接他的话。
但她能感觉到厉忱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她。
姜诗念对于厉忱多少还是了解的，他不爱她，但普通夫妻间该有的亲密，他一样也没落下。
有时候还挺热衷于此。
从二叔两口子的表现，姜诗念推测厉忱并不知道孩子的存在。
那他对她突然大献殷勤，在厨房里对她也很暧昧，除了贪图那点床第之欢，还能有别的解释么？
厉忱从她手里接过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购物车，“还要买别的吗？”
姜诗念也没跟他客气，“我去买点生活用品。”
总算是开口说话了，厉忱推着购物车跟着她往日用品区走去。
看着姜诗念从架子上拿了牙刷牙膏和两条毛巾，一提抽纸。
厉忱莫名就想到了什么，耳根不自觉有些发烫。
抬头时，只见她又从女性用品的货架上拿了两包卫生巾，装进透明塑料袋里。
“走吧，去收银台结账。”
厉忱本来想闭嘴的，但又没忍住。
平时她来大姨妈有肚子疼的毛病。
“来例假了？”
“嗯。”
姜诗念就知道他会问。
“等我一会儿。”
厉忱离开不到五分钟又折了回来，手上拿着一包红糖姜茶和热水袋。
“天冷，回去暖暖肚子。”
姜诗念“哦”了声。
这会儿如果再说厉忱对她没抱着什么目的，鬼都不信。
结婚一年，他也不是不知道自己有姨妈痛，什么时候像现在这么关心过她。
以她对厉忱的了解，他本身有些洁癖，不会随便找外面的女人，唐星月在她离开后不久就回了M国，饥渴了七八个月……姜诗念怎么看他都觉得是个易燃易爆的危险品。
晚餐后，已经将近九点。
堂屋里灭了灯，炉子里的火光跳跃着，暖暖的。
姜富国和两个姑姑直接打了地铺，此时也都睡下了。
“要不，我先睡这吧。”
姜诗念对执意让她睡前院的沈翠兰道。
厉忱直接拉过她的手，语气严肃道：“别逞强，你现在不能受凉。”
明明已经离婚了，当着沈翠兰的面，厉忱毫不掩饰地对她的关心，姜诗念莫名有些尴尬。
她抽出手，自己往前走。
沈翠兰眼明手快将手电筒塞给厉忱，笑着说：“大门没锁，你俩先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