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宁海伤的很重，慎刑司的的各大刑罚，旁人最多扛过其中一二，而他足足扛了两遍，并不能因为他招供了就否认他的忠心。
周宁海当然不是个好人，手上数条冤孽，确实该死，但这些冤孽都是为了原本的华妃而造下的，华妃已死，年家满门的鲜血，再多冤孽也该偿尽了。
所以她最后既然想救周宁海，那年世兰就遂了她的心意。
胤禛心神不宁，眼睛看着案台上的折子，手里却紧握着年世兰的镯子，敬事房的太监端着牌子候了半天，苦着脸看向了苏培盛。
“皇上，这天色晚了，您该翻牌子了？”苏培盛试探着提醒。
胤禛看了看那角落里放着的年答应的绿头牌，牌子是新制的，年世兰的牌子一向放着最显眼的地方，但如今，若不是他刻意去找，恐怕看都看不见。
视线停了不过片刻，他随手翻了祺贵人的牌子，“早些送过来吧。”
今日他是没什么心思处理政务了。
祺贵人娇俏又大胆，胤禛也得了个新鲜，事毕后揽着她的腰，“今日就歇在这儿，不必折腾了。”
祺贵人拉着皇上的袖子一脸委屈，胤禛无奈道，“这是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
祺贵人添油加醋地将今天早上的事说了一遍，看上去可怜兮兮的，“皇上要为嫔妾做主，年答应这样羞辱嫔妾，嫔妾打小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胤禛轻轻抚了抚祺贵人的发丝，有些迟疑地问道，“你说的朕都听见了，只是，年答应怎么羞辱你了，朕倒是没听明白啊。”
祺贵人气鼓鼓的，“她都说嫔妾是……”
对哦。年答应说什么了，说自己是不过五岁的孩童？这……应该也算羞辱吧、
胤禛笑了笑拍拍她的背，“好了，睡吧。别瞎琢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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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年羹尧的头七，年世兰带着颂芝在殿外烧了些纸钱，只算替原主尽个心。
她是个局外人，即便如今占了人家的身子担了这个果，也难以掀起太大的情绪波动，只能感叹一声世态炎凉，帝王的制衡之道，却是年世兰的家破人亡。
这具身子的膝盖落下了伤病，方才在雪地里跪了一会儿，已经疼的发颤，颂芝心疼得眼泪汪汪，拿了药油来替她细细地按。
“小主从前哪里受过这样的罪？”
受过的，她无声叹息，颂芝效忠的那个年世兰没受过，但她是受过的，常年坐着工作，肩颈和腰背都劳损得厉害，却连医生也不敢看，去一次医院大几百，她舍不得，知道不能久坐，知道要运动，但也办不到。
胤禛阻止了灵芝和肃喜请安的动作，在翊坤宫的外殿站了一会儿，里面药油的味道渐渐散开来，伴随着年世兰偶尔被按得疼了的一声低吟。
他眉头微皱，沉了步子走进去。
颂芝倒是惊了一下，慌忙请安，见年世兰愣了一瞬，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既忧又喜。
胤禛对年世兰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她不咸不淡地行了个礼，随后就静静地看着他，她从前只是个普通的社畜，以为见到皇帝自己会有些失态，但亲眼见了又觉得还好。
天子，其实也就是个人而已。
胤禛避开了她的视线，屋内的药味更加浓厚，这是他头一次在翊坤宫闻到除了欢宜香之外的味道，心头微颤，“你身子不适？”
年世兰有些恹恹的，已经午时了，她困了，“嫔妾无事，劳皇上关心。”
胤禛的手摸向袖中的玉镯，他以为年世兰会哀痛欲绝，或者恨他入骨，却没想到没看到对方歇斯底里，反倒是一副消极应对的样子，像是……不在意自己会怎么对她。
又或者说，她不在意自己了？可是这不可能。
看到她双腿微颤，胤禛叹了口气，“你坐着吧。”
他今日不是来为难她的。
本来已经准备好了伸手去扶，年世兰在听到他的话的时候就直接坐下了，他的手僵在半空。
年世兰：开玩笑，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
见胤禛神色不明地站在原地，年世兰犹豫开口，“皇上也坐？”
胤禛：……
“朕不是叫了太医给你治腿，今日怎么又腿疼了？”
颂芝闻言紧张地看向年世兰，小主啊，您可千万悠着点。
年世兰平静道，“今日是哥哥的头七，嫔妾给他烧了些纸钱。”
颂芝两眼一黑。
胤禛一阵气闷，果然今日年世兰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气他，“你可知宫中禁烧纸钱。”
年世兰，“那皇上治嫔妾的罪吧。”
烧都烧了，还能咋地。
“朕对你已经足够宽容，你不要得寸进尺！真论起来，你的罪岂止这一桩！”
年世兰：皇上的脾气和她老板一样莫名其妙，宫里的女人和她同事一样难缠。
毁灭吧。
年世兰，“皇上说怎么罚吧，嫔妾认罪。”
胤禛将袖中的玉镯往深处推了推，定定地看了她半晌，“世兰，你真是大不相同了。”
年世兰本就没有伪装自己本身性格的意思，她已经够累了，只想喘口气，若是还要扮演另一个人，太累了，这重生的机会不要也罢。
反正她更想当阿飘。
见胤禛神色复杂地走出了大殿，年世兰眨了眨眼，不罚了？比她那个黑心的老板好一点。
颂芝好不容易挨到皇上走了，急切道，“小主方才这么说，惹怒了皇上可怎么办?”
又嘟嘟囔囔，“好在皇上还关心小主，小主日子好过些。”
年世兰：从前华妃真心爱他，他杀了人家全家，现在来关心……封建君主制嘛，理解尊重但不认可。
年世兰，“好了，安静，我困了。”
她径直走向自己心心念念的床，没有什么比午睡更重要的事。
见颂芝还站在原地，“你昨晚守了我到半夜，也去睡会儿吧。”
“奴婢不困。”
“不行，”年世兰严肃道，“不好好睡觉是会死人的。”
玉镯本来在袖中已经捂得温热了，一拿出来就很快沾染了寒气。
“叫个太医去给她看看腿。”
这个她是谁苏培盛也知道，“奴才这就叫人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