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有八只狐狸支好锅来,起火烧油。
慕小鱼在上头看见,十分恐惧:“饶是我皮厚不怕鞭子打,如何挨的过这滚油烹?我若使灵气护体,一时炸不死,就怕她不肯放,要把我往死里炸了。怎的好,怎的好?!”
下头天蕊回屋拿壶烫酒,走一半忽想:“不好,他到底是星海的人,若就这么吃了他,小姐不在,紫微帝君要是怪罪起来,我也不好过。”,就转身要去放人。
走出屋,看见慕小鱼还哼,只越发觉得这人面目可憎,忍不住火气上涌,暗道:“啊怕甚怪罪!这混账东西着实可恶,敢用小姐的名头来诓我,不给他个狠的,我气难消!”,还转身回屋。
走一半忽的又想:“不好不好,旧时常听小姐说,紫微帝君最好面子,我若就这么不明不白弄死他的人,如何说得过去。这人要是什么阿猫阿狗也罢了,只怕他身份贵重,担待不住。”,就叫:“小的们,把他东西搜一搜来。”
那群狐狸就把慕小鱼的宝囊送上来。天蕊仔细查看,暗自心惊:“这小子家底儿忒厚,莫不是个地主老财出身?”
再一探查,就把星皇令翻出来。天蕊左看右看,也只是个凭证牌子,无甚身份职务,她就又叫:“把他衣服也拿来翻翻。”
慕小鱼见在翻自己东西,又惊又怒。一是怕自己钱财落空,二是怕自己宝贝被抢。就顾不得身上疼痛,发了疯地挣。
天蕊看慕小鱼忽然闹腾得厉害,当他怕死,笑道:“好啊,现在怕了。之前就如何敢胆大冒充?”,却瞧见他脖子上还挂有一物,伸手就拿。
这却不是天灵小姐编的同心结?里头还有天灵青丝一缕。
其他也还罢了,这东西一被夺走,慕小鱼立时两眼通红,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一下把绳索挣断,落下地就要去抢。怎奈这气血攻心来得急,只两步路,他便一头栽倒,昏死过去。
同心结到手,天蕊吃了一惊,再仔细感受,越发惊恐。这其中气息,明明就是天灵小姐特有,便是其中妖火气息浓郁,却也掩盖不住,作不得假。
天蕊探得明白,再把慕小鱼一打量,心里发起虚来:“坏了,打错人了。他真个是小姐派来的!莫不是小姐大劫已过,此时醒了?”,急得她团团乱转,心慌意乱顾不上,连尾巴都露了出来。
眼看慕小鱼进气多,出气少,像是要死了,这天蕊又慌又怕,忙一把提进屋来,翻出几颗吊命的药,胡乱喂了。见慕小鱼稳下,她便走出屋子,一边发放众狐,一边在心里暗想:“怎的好,他要是个小心眼儿,回头与小姐哭起冤来,岂不是场祸事?”
好在她是只千年的狐狸,有的是诡计多端,只片刻就想道:“且问他与小姐是何关系。若只是个跑腿传话儿的,打便打了,无甚大碍。若是弟子传人,只说是要试他一试,看看本事。若是他与小姐关系匪浅,就说这是规矩传统,都要打上一打,吓上一吓,消消灾的。”
她这外边主意刚刚拿定,那里边慕小鱼就醒了,腾地一下跳起身来怪叫:“老婆大人!”,随即把浑身乱摸,摸到同心结还在,察觉自己手脚俱全,便又软倒在地,连连喘气。
天蕊听得叫,走进去看。慕小鱼见得她来,顾不得手脚疲软,爬起来要跑,却被一指定住,动弹不得。
天蕊指着他那同心结问:“你自称星海之人,如何又说是奉吾陛下旨意。你这小子鬼话连篇,东诓西骗,若不想再下油锅,就速速从实招来!”
慕小鱼不知这是个套,一头钻将进去,招得实在,开口才说了半句:“啊我虽是星主大人的预备弟子。”。天蕊就盘算起来了:“好得很!只是个预备弟子,打杀了也不怕。”,忍不住要伸手去捉,却随即又听慕小鱼道:“可早与天灵小姐成亲。当时请了天地为媒,扯了文书过了聘的。是合法合理,名正言顺的夫妻!啊你这狐狸大胆,怎么如此性急。不问个清楚明白,就敢把老爷我吊了要炸。”
原来有那同心结为证,里头还有天灵小姐青丝缠绕,更有例子在前,天蕊就信了八分。慌得她赶紧揣了手倒退半步,心里忐忑,却硬装着面上冷静。好在早有了预备,她只片刻就静下心神,把定下的计策使来。
只见天蕊恭敬唱个大喏,作欣喜万分状,道:“啊果然不错,真个是姑爷来了。”
慕小鱼听她说,十分好奇,且不过问其他,道:“你既知是我,如何把我又打又吊?”
却不知这一问就入了天蕊圈套。她道:“原来姑爷不知。我家小姐在时,就有许多追求者,也有过几位伴侣。凡是进我家门,都要打一打,吓一吓,消消灾的。如今见面只是个小惩,熬过几年,待得面熟,还有个严罚。”
慕小鱼一来是心里发虚,二来是着实好奇,果然就被扯远,忍不住问道:“这是哪里来的规矩,好没道理。面生小惩也还罢了,怎的面熟了还要严罚?”
天蕊道:“是我家里向来的规矩。要是熟了不恭顺,就要罚一罚的。”
慕小鱼闻言,心里害怕:“这小惩就要下油锅,严罚岂非要杀千刀?”,忙不迭叫:“啊我向来恭顺,从不敢有一点儿横的。”
天蕊暗自偷笑:“恭顺就好,恭顺就好。”,就把他松放了,朝外面叫:“小的们,都来见过姑爷。”
真个就涌来黑压压一群狐狸,一个个高撅着尾巴朝慕小鱼行礼,叫得齐整:“姑爷万福~”
慕小鱼一是造化低,受不得这般福;二是悭吝,舍不得给见面钱。他低眉敛目的,小声对天蕊道:“啊长老,我自小有个怕见人的病,见不得这许多人,教他们都散了吧。”
天蕊笑道:“姑爷有些小家子气。这哪里算得许多人,你还不曾见小姐在时的光景哩。”,便摆手叫:“快去整治宴席,与姑爷接风。”
不多时摆上宴来。因慕小鱼怕见人,只天蕊坐陪。
二人坐定,且不动箸,明明都有许多话说,却不言语,只暗暗打量对方。
这边心忖:“瞧他模样,只是端正;看他资质,不过平平;若说修为,更是不堪。小姐如何看得上他?只怕是个欺婚的,要来骗我家钱财,小姐一时糊涂,被他花言巧语哄了。待我且再看他一看,问他一问。”
那边暗道:“这狐狸性情反复,又有些急躁。等会儿要是说起些家长里短的,一个言语不对,说得不好,她怕就要发作起来。眼下老婆大人不在,我如何应付得了她?嗯,需是要先下手,分清了主次,方好办事。”
想定,慕小鱼立刻问道:“啊长老,我刚来不久,有些陌生。烦劳长老与我说说,如今家里情形如何,都有哪几口人,现做什么营生?”
天蕊止不住心中冷笑:“好好好,这就问起我家的营生了。”
她心中老大不悦,淡淡道:“姑爷倒是心急。且不要忙,姑爷远道而来,一路奔波辛苦,今日只管吃酒,待歇个三五日,再说家里营生。”
慕小鱼是心里有事的人,哪里听得进去这番话,摇头摆手道:“眼下不是歇息的时候。如今我与同门被困此地,又有强敌虎视眈眈,教我如何放得下心吃酒。”
天蕊哈哈一笑道:“原来如此。姑爷勿生焦虑,只管住下,想那姜杨也不敢打上我门。”
慕小鱼闻此言,又惊又疑:“长老如何识得那人,他莫不是家里人么?!”
天蕊道:“姑爷多虑,家里如何能出那等恶贯满盈之辈?不用管他,姑爷只需在此住下便可。”
再三询问,天蕊只是请酒,一概含糊。
慕小鱼见问她不出,心中不快,忍不住就上了几分气。可他到底是个性子绵软的人,不好发作起来,只得闷闷而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一通连堵带憋的,弄得个慕小鱼只觉杯中酒苦难入喉,盘中菜冷淡无味,索性停杯罢箸,长叹不止。
他忽想起与天灵小姐相遇之时——彼此相互猜疑,各种试探。又因自己做事冲动,趁机要挟,导致两人隔阂加深,也不知用了多久,方才填补一二。
事到如今,天灵虽不说,慕小鱼却知她始终心存芥蒂。而自己也因此事被拿捏住,在她面前抬不起头,硬不起腰。
彼时彼刻,正如此时此刻。
天蕊看他烦闷,理也不理,笑呵呵道:“莫不是这酒不合姑爷口味?”
慕小鱼听了这话,更觉气闷。思索一二,想得明白——自己不是伶俐之人,何况对方是只千年的狐狸成了精,心机手段哪里是她对手,此时万万不可弄虚作假。于是他径直起身,长揖作礼,问道:“不知是我有何不周之处,惹得长老不喜,是以这般防备于我,还请明示一二。我们本是一家人,何以就弄得这般生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