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余时间冯老师还会和我聊聊家常,说她的儿子太作,时不时就叫回家一堆朋友,把家里弄得是酒气熏天,她还不敢管,说深了她儿子就不回家了。
与其那样,她还不如容着儿子带朋友回家里闹腾,起码她还能照顾到。
“小萤儿,我儿子也不知听谁说的,知道我最近在教你唱歌,听说了你是千金小姐,他非得让我找个机会介绍你俩认识,说想和你交个朋友……”
冯老师满是无语,“萤儿,我可得给你提个醒,你一但遇到了我儿子,不用给我面子,你转身就走,千万别搭理他,有我在,他不敢对你怎么着,就算他是我儿子,轻重我也分的清,你是好孩子,不能接触到他们那样的人。”
末尾,冯老师也愁的很,说她这儿子好高骛远,还想要出国去见见世面,要她给办手续。
她倒不是拿不出钱,就是太了解儿子的心性。
这她跟在身边都管不住的人,真要送去國外,怕是能捅出大篓子。
“萤儿呀,我这儿子就是来讨债的,但凡他心性稳当些,我都会送他去留学深造……唉!”
我当即打了一卦。
给出的建议是千万不要让她儿子走远。
这个人喜交朋友,三教九流,来者不拒。
白话讲他有点爱犯小人,出门必定会横生是非,引来灾祸。
“萤儿,你不用算,这些我都能想到,他走远必定惹事儿……”
冯老师很温和的对我笑,“行啦,你再弹奏一遍。”
我见她心里有谱也就没有多说,继续弹奏起古筝。
绷~!
不晓得哪块力气没使对,琴弦忽的断开。
尼龙钢丝抽的我指腹当即鲜血淋淋,我刹那的怔愣,冯老师跟着惊呼出声。
没等我回过神,就被她扯着去到洗手池一阵冲洗。
见我反应不大,冯老师眼睛都红了,“你这孩子,怎么一声不吭,没有痛觉神经吗?”
我摇头看着她,很轻的笑,“没事儿的冯老师,这只是很小的伤。”
预兆吗?
最近不详的预兆实在太多了。
我没心思去揣测了。
冯老师一时无言,拉着我坐回沙发,从医药箱里找出消毒水和纱布,简单的帮我包扎完,她又安静的看了我一会儿,随后便将我轻轻的拥到怀里,“小萤儿,你做我的女儿吧。”
我靠在她怀里,眼睛颤颤的一眨,流出了泪。
唇角却是牵起,我笑着嗯了一声。
头昏脑涨时,也会想那天下午的课程白上了。
有什么关系呢?
我喜欢冯老师,好喜欢好喜欢。
她在很多个瞬间,都很像我记忆深处的妈妈。
每天下午的课程结束,我送走冯老师都要失落一会儿。
为了调整情绪,我便去到后院拼命的跑,拼命地跳,练到筋疲力尽。
回到房间,我会洗澡吃东西,然后打坐行气。
总是会熬到很晚很晚。
因为我,越来越惧怕入睡……
说起来我还挺佩服慈阴的,她那想象力绝对是无穷无尽。
小时候她写作文一定是天马行空,句子下面全是受到老师表扬的红色波浪线。
那真是每晚都能推陈出新,梦境没有一宿是重样的。
最牛的是她还会给我制造出一种天亮的错觉。
我醒来听到了门铃声响,走下楼去打开房门,外面站着的就是那湿淋淋的老太太。
四目相对,她对着我就扒下了脸皮,露出了里面的白骨,嘴里还嘶嘶的道,“哎呀,嘶嘶~我泡浮囔了,肉皮一碰就掉了。”
许是见我神情太过麻木,慈阴还会提高梦境难度,让我有了参与感。
我睡得正稀里糊涂,突然感觉身上好粘好冰。
手一抓,掌心都是球状的东西。
定睛一看,原来抓的都是眼珠子。
滴溜溜还会乱转的眼珠子。
我给了些反应坐起来,这才发现被子上铺满了眼珠子。
一层一层,黏糊糊的像是鱼卵。
我愣神了两秒,原来眼珠子是圆的,滴流圆儿,像是小时候弹得玻璃球子。
挺有意思,我笑了一声便躺回去,身下的被褥也变成了眼珠子。
人一躺上去,仿若置身于淤泥之中。
周遭是滑滑溜溜,无数的眼珠子似乎要将我掩埋。
埋就埋吧。
我尸体般躺着不动。
那些眼球便蠕动着堆砌到我的被面儿,一点点的又铺满我的脖子,我的脸颊,最后盖到我紧闭的双唇,我眼神空洞的望着上空,对上天花板密密麻麻的眼仁。
很奇怪。
明明只有眼球。
它们却像是会笑。
还会在我耳边发出尖利猖狂的笑音。
我完全摆脱不了这种梦境。
从最初的叫嚣,挣扎,自我洗脑,直到,若无其事般承受着。
情绪跌落到谷底深渊时,我甚至想,就这样吓死我吧,至少痛快。
慈阴似乎想随了我的意愿,她像一个诺大的巨人,一脚跨进我家的院子,伸出一根手指,推开了我书房火柴盒般的窗子,很随意的就将我捻了出去。
我在她面前就像个指长的小人。
抬眼只能看到她天井般幽深的鼻孔。
整个人完全悬空在高处。
肚子被她的食指和大拇指前后捏着。
见我蹬着双腿挣扎,慈阴咧开了船舶般的唇角,“你这败家子,小小的蚂蚁,拿什么跟我斗呢?”
她的声音糙哑低沉,捏着我像是一条小小的河鱼,“你唯一的选择,就是滚回老家,我或许,能放你一条生路。”
“滚!!!”
我拼劲全身的力气朝她大骂,一瞬之间,脾胃爆裂。
她像是挤出河鱼的内脏那般,将我的肚子生生捏爆了。
在轮番的噩梦侵扰下,我精神已经接近崩溃。
表面上,我该笑笑,该吃吃,该学什么就学什么。
只要夕阳西下,时针一点点的接近午夜,我的恐惧感就会无以复加。
暗处似乎躲藏着一只野兽,它将我的斗志不断的吞噬,再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