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我和村里男孩子的关系很不好。
主要是因为江皓。
他作为男孩子里面的老大。
总喜欢带头玩一些在我看来很接受不了的游戏。
比如抓个青蛙蛤蟆用碎玻璃开膛破肚,美其名曰解剖做手术。
抓蜻蜓把尾巴拽掉往里面放草棍就不提了。
他还会烧蜻蜓吃,弄个棉线系到蜻蜓尾巴上拽着它飞。
说是放风筝。
玩一玩儿就给蜻蜓嚯嚯死了。
我那时候的脾气两极分化又很严重。
好的时候特别好,玩过家家没人愿意当爸爸我就去当爸爸。
跳皮筋没人乐意抻我可以一直抻,怎么玩儿我都很乐呵。
但不能触碰到我的雷点,碰到我就要炸。
江皓爱玩的游戏正好全在我雷区。
我俩碰到一起就要打。
正常来讲我是要吃亏的。
人家之所以能在男孩里面当头,就是号称打遍全村无敌手。
确切的说,是撂遍全村无敌手。
男孩子们普遍喜欢撂跤。
江皓属于绊腿一绊一个准儿的,撂倒就问服不服。
偏偏他遇到了我。
还是在村里特有长辈缘儿的我。
那算他撞枪口上了!
哪次他要和我来劲,架势没等拉出来,就有长辈出来收拾他。
收拾一通不算完,长辈还会尽职尽责的去跟他爸告状,说江皓欺负小姑娘。
我们村的风气有点特殊。
小孩子之间怎么打架都行,一般家长都不管,唯独男孩儿你不能打女孩儿。
打了就掉价。
是要被教育的。
白长那家伙事儿了!
江皓为此挨了他爸不少揍。
久而久之他对我就有怨言。
总觉得是我圈拢的长辈去他家告状的。
问题是他还没打着我!
屈不屈呢。
憋气后他就想找个没大人的地方。
好好修理我一顿。
也算他此前的揍没白挨。
赶上我夏天还爱去山里玩儿,就给他提供了出手的机会。
有一回他带着五六个男孩跟踪我。
在山里确定摸不着大人影子了,江皓就蹦出来大喝一声,“万应应!我要和你决斗!”
没错。
是这个词儿。
他义愤填膺的指着我,“如果我赢了,你就要管我叫老大,服我!”
“老大。”
我很干脆的朝他开口,“我服你,我也不想和你决斗。”
说完我抬脚就走。
江皓杵在那都懵了。
旁边的男孩儿见我走远了就赶忙道,“老大,万应应是要跑!”
“对,老大,她没有真的服你,她是要跑去找你爸!”
“完了老大,你今晚又要挨揍啦!”
江皓回神就噌噌噌追了上来。
二话不说就出腿要绊我,试图给我来个大别撂倒。
那我肯定不想让他撂倒呀。
我俩搡着搡着就朝山坡下滚去。
男孩子们就追着我俩起哄。
不停地喊着老大加油老大加油。
等我俩滚到一处草稞里停下来,他们忽然全部没声了。
我和江皓一转脸才发现。
就在我们身旁一米处,有一团两米高的巨型球状物。
乍一看像是谁把麻绳捆成了大球形扔山里了。
只是那团麻绳的颜色有些诡异。
花花绿绿的。
像一座小房子。
还能发出嘶嘶的声响。
仔细看看,大球好像还在动,蠕动。
我皮肤发麻。
起来扯着江皓就要跑。
谁知有个男孩儿特别好信儿,他捡起一根长棍就对着那团球状物一戳!
就看那一团子麻绳猛然之间便是剧烈的收缩!
好像人的胸口起伏震颤一样。
麻绳和麻绳之间开始了滑腻腻的游走。
微微散开后就有数不清的蛇头嘶嘶吐着芯子从球状物内部探了出来!
原来那根本不是麻绳。
而是成百上千条缠绕在一起的蛇。
“啊!”
男孩们儿发出异常惊悚的叫声,“蛇呀!”
戳它的男孩儿直接麻爪。
手里的棍子落地。
裤子哗啦啦就湿了。
躺在地上的江皓更是一动不动,瞅着那些蛇头就傻眼了。
其余的男孩乱叫着一哄而散。
就剩下我们三人还在原地。
蛇球像被戳怒了。
长长的身子摇曳着出来。
奔着那裤子湿的男孩儿和江皓就去了!
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不知怎的就冲了过去,一把将那个还傻站的男孩搂在怀里,因为力气不够,我俩便一起跌坐在地,抬起手我就捂住了他的眼睛,同时朝江皓喊了一声,“闭眼别看!”
江皓全身僵硬的闭上眼。
躺在那腿都伸直了。
恐惧感让我也周身发抖,捂着男孩儿的眼睛,我闭上眼不断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无意看到,对不起,请原谅我们的不懂事……”
沙沙声不停地响着。
我几次都感觉到有冰凉的东西触碰到了我的脸颊。
但我不敢睁眼去看。
只得不断的道歉。
这些话既是蔡爷爷曾教过我的,也是我真心想说的。
毕竟它们团在这里,是我们突然出现打扰到的。
还拿棍儿戳人家,搁谁谁都得生气。
反反复复的去念。
我还对着蛇团方向磕了几个头。
直到耳边只剩虫鸣,风声安宁,才敢眯眼偷摸的看了看。
见那团蛇球不见了,我心这才落了地,转头就和江皓说不会被吃了。
“从那以后,江皓就叫我三哥了。”
我对着乾安轻轻音儿,“可能他觉得我比较够义气吧,也就不再和我打架,冰释前嫌了。”
重要的是,他也不再玩那些我接受不了的游戏了。
改成爬树和上房了。
“那个被你捂住眼睛的男孩儿呢?”
乾安问道,“他也特服你吧。”
“不清楚。”
我摇头,“他病了一段时间,后来全家都搬走了,叫什么名字我都忘了。”
这件事应该给他留下了很大的阴影。
那天我捂着他眼睛一直跟蛇球道歉,就觉得他靠着我越来越沉,等我松开手才发现他早就晕了。
幸好有江皓在,背他到了下山的土路那,遇到了被其他男孩儿喊来的大人才算是给他送回家。
当晚我们就全都生病了。
还是白仙儿奶奶在梦里给我吃了药,这才恢复力气能去上学。
但是我们这些人里,就属拿棍戳蛇球那个男孩子病的最重。
他身上都起了蛇皮。
在蔡爷爷家又泡药又熏香的,折腾了能有一个月才好。
他父母也说留在村里会让他忘不掉这些。
全家便搬走了。
硬说起来这件事对我的后续影响还很深。
即使我身体好了。
也落下个毛病。
爱哭。
不是赖叽。
自顾自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