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的不光是凤姨摔伤了膝盖,还有爸爸……
不能让慈阴发觉他在意我的。
为了给我送字帖墨水他直接追来了省城。
回去的路上一旦被慈阴暗算了咋整?
我越想越有些坐不住。
心头的杂草控制不住的开始疯涨。
刚要起身去问问师父,空姐就温柔的提醒我系好安全带。
我只好将快要扎到嗓子眼儿的蒿草默默收割。
安慰自己不会出事的。
爸爸到的时候师父也在场,真要是有危险师父就不会由着爸爸离开了。
再者,慈阴不是不屑于踩死我们这群蚂蚁吗?
就像师父说的,事到如今,她的怨恨应当发泄完了。
败气甭管是落我弟弟头上,还是落我头上,在她眼里并无区别。
至于我日后找不找她报仇,那就是我的事儿了。
“怎么了?你又难受了?”
乾安看我撕开了一袋小虾条正在小口的旋,嘁了声道,“你家这亲人就像有大病似的,气人。”
我侧过脸。
面冲着小窗吃东西没搭腔。
对乾安这小性格咱是真吃不透。
他属于随时随地放飞自我毫无套路出牌型。
上一秒刚跟你说完加油,给你感动的眼泪都要出来,可还没等你把感动捂热乎呢。
人家一通电话,立马格式化了,回炉重造都没他变脸的速度快。
我真是宁愿他冷酷到底,也不愿他嘚啵个不停。
“万应应,你甭以为我是在诅咒你的家人,我是说实话,他们对你的这种爱真的让我很窝火,高不成低不就的。”
我吃光最后一口虾条看向他,啥意思?
“他们要不就对你差点,差到极致,这样你离开家也不至于难受到又流鼻血又吃零食的,像我当年离开老家就美得很,脱离苦海了,要不就对你好到极致,心心念念的全是保护好你,那晚逼败气时提前给你送走,你是不是就不会遇到这些磨难了?”
这话听起来耳熟。
是不是我爸也说过?
乾安完全不在意我想的啥,自己说的兴起。
不过他也怕小龙舅听到,声腔压得很低,“结果呢,他们对你是说好也不好,说坏也不坏的,心疼你,又保护不了你,送你走,又不想你走,上演这一出又一出的苦情大戏,除了让你鼻血横流,什么都改变不了,钝刀子割肉,刀刀不见血,又生生让你疼,气人不。”
撕拉~
我默默地又打开一袋小锅巴。
侧脸看着飞机滑行着起飞——
这机身中间的跑道,多么像情字的竖心旁。
一笔分开两点。
道尽了人性的复杂。
可能情字本身,就是两难全吧。
冲入云霄之时,我耳膜跟着闷涨疼痛。
依照空姐的提示不断做着咀嚼动作,稍稍缓解后,我看向他,“乾安,你能做一个极致的好人,或是极致的坏人吗?”
“我当然……”
“要好到对任何人都没有私心,要坏到冷血无情,能杀人如麻。”
“这个……”
乾安甩了下刘海,“我做不到。”
“所以呀。”
我低头摆弄着零食的包装袋,“蔡爷爷告诉过我,谁要是能把一件事情做到极致,他就能从这件事情中取得成就,同理,谁要能做成极致的人,无论是做好人还是做坏人,他都是个成功者。”
是能人。
狠人。
父母对孩子亦是如此。
爱孩子吗?
爱。
会和孩子生气吗?
会。
能做到既给孩子极致的关爱,又能给予孩子富裕的生活,保证孩子拥有健全的人格吗?
我想很难。
这个世界肯定不是非黑即白。
它有很多中间色。
那些中间色就是复杂的人性和念头。
一念成佛,一念又成魔。
最闹心的是这一念很短暂,眨巴眼的功夫你就要变。
早上醒了要成佛,受人欺负后又憋着杆火儿要成魔。
没谁的思想是死水般一动不动的,主要看自己如何去排解。
是遇到了挫折就萎靡不振,还是要跟这操蛋的人生死磕到底。
想起谢叔对我说过的话——
你的身体内部有个鬼界的投影,里面有上万个鬼群,它们都是由杂念生成,而每个鬼群中,又有上万只鬼,这是多少杂念?数不清的,它们会惊扰的你恐惧不安,自我犹疑,甚至只想寻求安逸,沉迷物欲……
也许不止我。
所有人都要面临这些杂念考验。
佛家会说,日日善念,是一生的修行,因为要做到始终如一太难太难。
我长期溜墙根发现,平庸中有很多的善良,善良里又会滋生出恶意,恶意中往往也会裹挟温情。
谁能在这个世界里做到白的不染到芝麻大小的黑点,或是黑的能让人看不到零星的希望。
那就不是普通人,一定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乾安神叨叨的看我,“你说的好像是那回事儿,你看,慈阴不就坏到了极致,自称神明?”
呱唧呱唧。
小老哥精神领悟的不错。
我将小袋子里的锅巴一股脑的倒进嘴里,干杯一般。
对于慈阴这个“神明”,我是一定要给她拉下神坛的。
未来不是她吃席,就是我吃席。
说得累了,正想眯一会儿,乾安又朝我探了探身,“哎,说真的,那个挡车的男孩子为什么叫你哥?你究竟做过什么能成为哥的事情?”
我没忍住笑了声,“为怎么非得纠结这个?”
什么关注点?
“我实在看不出你哪里有大哥的气质。”
乾安坦然道,“万应应,我现在对你的了解也很表面,真的不敢确定你能否在京中立足,不说立足,能不能让我们哥五个全部服你都两说的,哎,这样,你讲讲你成为三哥的故事,我听完了,再给你透露透露那四位兄弟的性格,公平交易,怎么样?”
那四位的性格?
还真有点好奇。
想必能留在师父身边的,都不是一般人。
他唐乾安不就拍起自己不含糊么。
可惜木刀不让带上飞机,只能托运。
不然他抱着木刀在那低头一坐,刘海遮脸,不苟言笑时真挺有雪山飞狐里胡斐那味儿。
就是不能说话。
他一找茬儿就特别破功。
谁家大侠事事儿的?
默了会儿,我见乾安刘海后的眼跟盯犯罪分子似的看着我,便笑了笑道,:“就是我六岁那年,有一次在山里……”
提起来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只不过在小孩子眼里,会很惊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