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站稳后林岁打量起四周来,那道乌黑光柱出现得诡异,不知把他带到什么鬼地方来了。周围黑魆魆的,唯一的一丝光亮来自很深的地方,照到这里时已经很微弱了,像是快要燃尽的烛火。
他踌躇了一下,往光亮的地方走了几步,地面是潮湿且坚硬的岩石,借着光亮林岁辨认出自己是置身在一个山洞里,两边是黑黝黝的石壁,上面结的冰正在慢慢化开,“叮咚叮咚”的滴水声不停地在洞中回荡。此时如果闭上眼细细聆听,会有一种下雨时的静谧感,当然以林岁的性子他是不会有这种雅致的,只觉得心里莫名的慌张,仿佛每一滴水都滴在了他的胸口上,冰凉得刺骨。
山洞很宽,一眼望不到头。林岁站住了脚,他有些犹豫要不要往里深入,事实上他从没有来到这种地方,在霞隐城时最远也只是到过海边,海边的开阔清爽和这里的狭窄阴湿截然不同,让他想到了晕过去时意识所处的那片黑漆漆的沼泽,一样的令人压抑,像是密封的囚笼,他不喜欢待在这种狭隘的地方,这里是小动物们的天堂却绝不是他林岁的天堂。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是深深的黑暗,不知有什么怪物蛰伏在里面,前方至少还伴有光亮。
“没办法了。”
林岁没可奈何,只好硬着头皮往前探索,寒气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侵入他的身体,湿润的石壁在光亮下呈现出晶莹的质感。他一边走一边注意着地面和墙壁,谨防突然窜出来的小动物——例如蛇鼠之类的,但走了一阵什么都没有出现。
“沙沙”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山洞里回响,黑暗被林岁远远甩在了后面,不知不觉中周围的寒气变弱了,他将裹紧的衣物松了松,神情略有些疲倦。
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一亮,前方的光亮终于不再是微弱的,变成了柔和的白光,像是一块块乳白色的玉石,山洞明明没有变宽但林岁觉得它忽然开阔了起来,压抑和疲倦的感觉去掉了大半。
“发出光芒的是什么东西?竟然能从很深的地方一直照到这里?”林岁微感诧异,目光放远,视线的尽头一片空荡,什么发现都没有。
他缓缓往前,同时将手掌摊开,光芒洒在手心竟然是暖洋洋的感觉,像是温和的日光,但这里可是山洞呀!日光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照到这里!
“奇怪了。”
林岁微微皱眉,目光左右看了看,走到墙边,一只手贴在石壁上,暖意从手掌传遍全身,浑身的疲惫竟然像水一样在快速蒸发。
林岁的神经缓缓松弛了下来,合上眼眸,迷迷糊糊中他仿佛从冰天雪地的北境回到了温暖宜人的霞隐城,喝下了熬制了很久的鸡汤...
“呃~”林岁不由自主地呻吟出声,只觉得全身异常舒服,像是沐浴了一样!他的精神一下子焕发起来,睁开眼望着白光照来的方向,惊讶说道:“这白光是什么东西?竟然有这样神奇的功效?”
他观望了一下周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往前深入了几步,那种温暖的感觉更强烈了,四肢酥麻酥麻的。林岁心里一动,将左手抬到眼前,手上原先的一处擦伤在白光的作用下竟然慢慢愈合起来,痒痒的像是有虫子在爬!
没一会儿,这处擦伤就在林岁的目睹下完成了愈合,新皮肤嫩嫩的,他用手指从上面滑过,没有丝毫不真实的感觉,就算是身体的自行愈合也不可能恢复到这种程度!
这一切实在是可惊可骇!
“我到底是...来到了什么地方...”
林岁瞪目结舌,像木头一样怔住了,突然他脑海内灵光一闪,想到了那道神秘的乌黑光柱,还有先前的妖风和雪狼,包括眼前这神奇的白光,这些都不是凡人世界会出现的东西,能将它们联系起来的东西只有一个!
“难道说...”林岁瞳孔瞬间放大,胸口仿佛有一道极响亮的声音要跳出来!
不可以!他强行将心里要跳出来的那两个字按下去,告诉自己此时一定要冷静,他必须要绝对的确认才行!
林岁深呼了几口气,目光变得坚毅起来,他没有过多犹豫,大踏步地往山洞的深处走去,速度明显快了几分,随着他的不断深入,耳边已没有了滴水的声音,灿烂的白光将整个山洞都照得通亮通亮的,两边的石壁开始呈现出果肉一样的质感和颜色!
一切都很不寻常!
周围尽是从未见过的异象,林岁的脚步没有停顿,但他微微抖动的嘴唇将他内心的不平静暴露无疑!他感觉自己正在逼近某一个神秘的东西,白光愈来愈耀眼,照在他的脸庞夺去了他脸上的血色,他的脑子在某一刻突然放空了,舅舅、爹娘、翠儿、丸儿和张老板夫妇...这些身影在他的脑海里飞快闪过,他们张着嘴却没有声音发出来,林岁的双目不知何时没有了焦距,茫茫然像是被抽去了灵魂似的...
“咔嚓!”
他忽然踩了什么东西,声音将他的意识骤然拉了回来,林岁眨巴眨巴眼睛,有些不知所以,但很快就恢复了记忆,挠了挠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种紧要的关头突然走神。
林岁的眼眸看向脚下那个被自己踩到的东西,目光触碰到的一刹那他的神情登时僵住了,那赫然是一副动物的骨架!
“这里...怎么会有动物的骨头?”
林岁喉咙动了动,咽了口唾沫,被自己踩到的正是它的后腿,另一条后腿上的腿骨错了位,有一截甚至断裂出一个很大的口子,光是看着那个口子他仿佛就能听到“咔嚓”的骨裂声,能想象到这家伙死前有多么痛苦,用仅剩的两条前肢拖着残废的身躯...
仿佛有一条冰冷的蛇爬上了林岁的脊背,他寒毛一竖,浑身暴起了一层冷森森的鸡皮疙瘩!
“不可能吧?”
一个可怕的念头生了出来,林岁的喘气声明显重了几分,目光在骨架上搜索,在喉骨和眼眶的地方看到了熟悉的裂痕。
“天呐!”林岁一惊,退后数步,“这是那头雪狼!”
他的喊声在山洞里回荡,仿佛惊动了什么似的,在林岁醒来的地方,一抹黑影忽然从地面升了起来,以一个恐怖的速度朝着深处飞来。
“这头雪狼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跟我一样被那道乌黑光柱吞噬了吗?但它的骨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比之前缩小了好多倍...”
林岁脑海里各种思绪交杂,一时拿不定想法,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后背发凉,回头一看,一个狰狞的黑骷髅正张着木盆一样大的嘴向他吞来!
“什么玩意!”
林岁心里一骇,下意识抬肘,黑骷髅在接触到他身体的一刹那忽然化成了一团无形的黑烟,从他的口鼻飞快钻入进去!
异变发生得极快,等到林岁反应过来后那些黑烟已经全部灌进了他的身体,他慌慌张张地用手掏向自己的喉咙,想要靠剧烈的咳嗽将黑烟从体内咳出来。
他的手刚抬到嘴边,一股巨大的嗡鸣声轰然在他的脑海里炸响!林岁整个人仿佛被雷击一样,呐呐地僵住了,紧接着在他的耳边响起了异常嘈杂的声音,山崩地裂、狂风呼啸、拔剑出鞘...各种各样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放大数十倍!瞬间就塞满了他整个脑子!
林岁已经没时间去想什么黑烟了,双手抱着头,眉毛皱得死死的,那些声音像是一股股汹涌的巨浪正在他的脑海里激荡着,一阵阵剧痛从头顶传遍全身!
“啊啊啊!”
剧痛越来越强烈,林岁感觉自己的脑子马上就要爆炸了!他压抑不住地嘶吼起来,牙关咬紧,放在头上的手用力抱紧,手臂上青筋暴起,噪杂的声音已经将他整个人都彻底淹没了!
他的脑海里不再是汹涌激荡的巨浪,而是无数的星辰从天际砸了下来!就在林岁要坚持不住的时候那些声音骤然一停,他来不及缓气,鼓胀的胸口突然一松,紧接着大量黑烟争先恐后地从他的口鼻里飞出来,在半空汇聚成一个黑色的骷髅!
那画面甚是惊悚!
这过程没有持续很久,最后一丝黑烟从林岁的口鼻飞出,他往后踉跄了几步,大声咳嗽起来,耳朵仍然嗡嗡作响。短短几十秒时间,林岁经历了迄今以来最绝望的痛苦,刚才他真以为自己死定了,直到现在脑海里都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