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似乎有微弱的喊声传了过来,林岁抬了抬眼眸,倾耳而听,风雪声里的确夹有其他的声音,不过不很真切,具体是什么他听不清楚。
喊声越来越近,林岁忽然听到了三个字:“林兄弟。”他陡然一惊,继续竖起耳朵,呼喊声再次响起:“林兄弟你在哪儿!”
“没错!是丸儿!”
林岁心中确认无误,一扫脸上的疲倦,匆忙坐起身子,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大喊:“丸儿!我在这里!”
肚子这时又“咕咕”地叫了起来,四肢都软乎乎的,不过林岁完全顾不着了,双腿一颠一颠地踩在雪地上,一边跑一边大声回应着丸儿。
很远的地方,丸儿听到了林岁的回应声,面露喜色:“是林兄弟!”他正要跑着去跟林岁会合,动作一顿,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远远吊着的身影,正是被摔断了两条腿的雪狼,脖颈上洞穿着林兄弟的宝剑,一只眼被自己用刀砸得稀烂,另一只眼也不好受,几乎瞎了一半。
这畜生实在倒霉,被妖风卷着,坠落的时候正巧撞在了地上一块坚硬的巨石上,两条后腿的骨头当场断裂,血流了一地,不过它的生命力也着实顽强,伤痕累累之下竟然还能不死,仅剩一半的眼眸依然凶狠恶煞,一瘸一拐地挪动着残缺的身躯,这份毅力简直令丸儿汗颜,如果它不是畜生而是人类的话,丸儿甚至想称呼它一声:“大哥!”不过它现在的速度是不可能追上自己了。
丸儿的左臂先前被雪狼咬断了,用布条简单包扎了一下,由于骨头碎得太厉害基本没有了恢复的可能,以后只能独臂生活了。
“你这畜生!等我和林兄弟会合,一定要把你给杀死!”丸儿冷声骂道,而后将目光从雪狼身上收回,朝着林岁所在的方向跑去,不一会儿他就来到那处山谷,举目眺望,白色的雪幕吞没了他的视线,并没有看到林岁的踪影,不过却有熟悉的声音从里面连续不断地传出来:
“丸儿!”
“丸儿!我在这里!”
“林兄弟!”丸儿冲山谷里大喊道,“我马上来跟你会合!”
两人用声音相互告知对方自己的位置,很快就在山谷里会合,漫天的风雪纷纷扬扬,两人来不及喜悦赶忙找了个地方避风,所幸丸儿身上携带的干粮并没有被风卷走,林岁一口干粮一口雪,幸福的泪水险些夺眶而出。
丸儿看着林岁狼吞虎咽,待他吃饱了些,说道:“林兄弟,那头雪狼还没有死,不过它现在遍体鳞伤,两条腿还摔断了,已经够不上威胁了。”
“哦?”林岁感到惊讶,“它现在在哪儿?”
丸儿看向山谷的入口,说道:“那雪狼鼻子可尖了,一路追着我,我看要不了一会儿它就能追到这山谷来。”
“这畜生!”林岁不禁骂道,他和丸儿落到现在的境地大半都是因为那头雪狼,这时听到它身体残废了还要对自己二人“死缠烂打”,实在是让人恼怒,“我那一剑都捅穿了它的喉咙,这畜生竟然还有余力发起追击,它到底是个什么怪物?螂蟑王吗?”
螂蟑是临海的一种小虫子,生命力极其顽强,林岁幼时遇到过一只,踩了数十脚都踩不死,第二天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他床头,竖起的两根触角像是在嘲讽,给林岁的印象很深。
丸儿有跟林岁同样的感受,沉声道:“依我看,那头雪狼根本不是一般的野兽,它跟这突然出现的妖风一样不属于雪山,雪狼可长不到它那个体型,更不用说它那恐怖的生命力了!”
丸儿的话无疑点醒了林岁,他暗暗想到:“不属于雪山,难道跟那仙人有关?”尽管经历了怪狼和妖风,可他对“仙人”的追求一点没有减少,只是眼下的处境他不得不暂时压下寻找“仙人”的念头。
这时丸儿的左臂忽然一痛,他“嘶”的一声龇了龇牙,眉头拧紧,林岁注意到包扎的布条,关切问道:“丸儿,你的手臂?”
剧痛来得快去得也快,丸儿脸色松缓了些,苦笑道:“被那畜生给咬断了。”
咬...断了?林岁心里一紧,像是被人突然掐住了心脏似的,眼里情绪复杂,良久之后他说道:“丸儿,等杀了那头雪狼你就回村里吧。”
在雪山的这几天两人患难与共,感情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得很深厚了。丸儿没有回答林岁的话,反而在犹豫了一下后向他问道:“林兄弟,我一直想问,你到雪山来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个问题他在心里憋了好久,此刻终于吐露了出来。
林岁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说道:“不是告诉过你吗?为了找草...”话说到一半没有说下去,丸儿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他,那眼神好像在说:“你可别胡说了,你的一些举动太怪异了!”
林岁心里说道:“看来丸儿已经有所察觉了。”一时沉默不言,脑海里有两个念头在反复纠结,良久之后他才有了决定。
“仙人”的事他可以告诉丸儿,不过丸儿必须答应自己的要求,一是现在就返回村子,二是一生都不要再进入雪山的深处。
不久之后自己如果活着回来,那一定是找到了传说中的“仙人”,丸儿的断臂也有救了,如果没有回来那就是死在了雪山上,丸儿必须履行第二个要求——一生都不要深入雪山。他不想丸儿也像自己一样死在里面,只希望丸儿能在漫长的时光里渐渐忘记自己和所谓的“仙人”。
来到北境,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后,林岁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妖风和变异的雪狼都让他知道寻找“仙人”的路是极度危险的,他甚至有一种预料:自己会死在雪山上。不过他绝不会退缩,“仙人”就像是一颗种子,在他年幼的时候就已经埋在了心里,这么多年来早已根深蒂固,是再怎么样都无法拔除的!
事到如今,他唯一的挂念只有爹爹他们了,可是又能怎么样呢?下辈子再好好向他们报效吧!林岁只能这样说服自己,某种方面来说他跟当初的酒肉和尚一样,至死都执着于“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