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了!”林岁心中一凛,他不能弃丸儿于不顾,身形一闪便顶在了丸儿前面。他忌惮雪狼恐怖的力量和利爪,不敢与之硬碰硬,利用“腾云步”跟其周旋,“清风剑法”的优势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轻灵敏捷,在空中投射出影影绰绰的剑光,像是无数细小的刀片从四面八方切割在雪狼身上!
雪狼四肢并用,不停摆动着身躯想要将林岁扑下来,但此时的林岁已进入一种忘我的境界,“腾云步”和“清风剑法”相辅相成,身体在半空化作一道道残影,就像啃草的老牛奈何不了屁股上的苍蝇,雪狼也奈何不了林岁!
但雪狼的疯狂并不是毫无荔枝的疯狂,不然它也不会突然出现在林岁二人的退路上!眼看林岁攻势密集,它突然变攻为守,护住周身要害,惨白的眼眸中,凶煞之气正在像大火一样熊熊燃烧!
它在等!等那妖风到来!
不远处的地方,丸儿用刀支撑着身体,艰难地立起身子,耳边听到了狂风的怒嚎,像是战场上成群结队的骑兵正践踏着地面奔来,他侧头看去,刚刚远在天空的妖风已经裹着大雪来到了近处!
“看来是逃不掉了。”丸儿心中一凉,苦笑着摇摇头,如果没有雪狼的突然拦截,他们或许还有机会躲进山洞里,现在是一点机会没有了。不远处的林岁还在跟雪狼纠缠,似乎并不知道他们已经无路可逃了。
“林兄弟,跟你一起死实在是莫大的荣耀。”
丸儿注视着不远处交战的两道身影,他的神情忽然变得怔然,眼前浮现出了另一片景象:那是父亲被送到家的第一个夜晚,屋子里点着微弱的烛火,两条身影正低着声音交谈,那是母亲和玄度大师,冰冷的地面上陈放着他父亲被冻僵的尸体,用黑色的布盖着,他和妹妹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妹妹眼角的泪珠从眼眶里不断滑落,而他的手指在瑟瑟颤抖。
画面一转,来到父亲下葬前的那个傍晚,他鼓起勇气询问玄度大师自己能否加入长涯门,玄度大师两根手指掐着他的脉搏,在紧张的等待后告诉他:“你不适合练武。”他的心一下子坠到了谷底,失落地点了点头,在第二年他就开始学习上山采药了。
丸儿的回忆没能持续多久,迅速逼近的妖风已经将地上厚厚的积雪卷了起来,像是平原上的草皮被硬生生掀开!风扬起了丸儿的头发,也将他从思绪中拉了出来,他突然猛吸几口气,眼眸瞪圆,将脸色一肃,张嘴大喝一声:“啊!”似要将蕴积在心里的阴霾全都宣泄出去,而后操起刀一步步地往前奔去!
半空中专注战斗的林岁听到大喝声,连忙将目光看过去,只见丸儿正挥动着大刀朝着自己这边气势汹汹地冲来,脸上神情肃穆,仿佛即将英勇就义的战士!
林岁不禁皱眉,快速说道:“丸儿,你退下吧,我来缠住他!”
丸儿好像没听到林岁的话,喊道:“林兄弟,我们一起杀了它!”脚步没有放慢半分!
雪狼正保持着双手抱头的防御姿势,身上遍布着细小的伤口,雪白的毛发被鲜血侵染,显得狼狈至极,但林岁知道这点小伤对它而言完全不足挂齿,它根本感觉不到痛苦,鲜血除了能让它变得更加狂暴之外起不到丁点作用!
它那灰烬一样的森白眼眸注意到了正在靠近的丸儿,这个弱小的人类多次不知好歹地冒犯它,它内心疯狂地在咆哮:“我踏马要咬死你这家伙!”
雪狼恶狠狠地龇着牙,浑身的肌肉像气球一样鼓胀,它猛然一使劲,像挣脱缰绳的野马一样脱离了林岁密集的剑幕,张着血盆大口就朝着丸儿咬去!
“不好!”林岁心里一惊,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急忙收起剑法,强行催动“腾云步”掉转身形追着雪狼而去!
另一边丸儿怒视着雪狼,他奔跑的速度丝毫没有减少,一时分不清到底谁才是那个猎食者!腥臭的气味从雪狼口中呼出来,那股味道没有令丸儿感到恶心反而是让他气血沸腾,在靠近后他双手握住刀柄,怒吼着劈下!
“去死!”
丸儿重重的一刀砍在雪狼的右眼上,雪狼的尖牙也狠狠咬住丸儿整条左臂,利齿瞬间洞穿他的血肉,与此同时林岁也追了过来,身体坠落在雪狼宽阔的背上,朝着它的脖颈一剑刺下!
林岁的剑从雪狼的脖颈“噗”的一声穿刺而过,露出一截染血的剑头;雪狼凶狠地撕咬着丸儿的手臂,鲜血淋漓,露出的骨头也被它生生咬断;丸儿似乎感觉不到痛苦,索性放弃了皮开肉绽的左臂,右手握着刀疯狂地劈砍着雪狼的两个眼睛,一时间血肉飞溅!
这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没有持续多久,妖风终于肆虐了过来!
“呼——”
林岁坐在雪狼背上,口鼻瞬间便被风雪灌满,耳边“轰隆隆”像是正在经历震天动地的山崩!他来不及拔出宝剑,身体仿佛失去了重量似的被轻易卷起,在这股恐怖的风力下他根本无力去稳住身形,四面飞舞的雪瞬时就在空中将他包裹。丸儿和雪狼同样如此,在白茫茫的飞雪里一切的视觉听觉都被剥夺,就像是狂风巨浪中的小帆船,不知会被它卷到何处。
林岁在风里挣扎了片刻,终于是晕了过去。不知是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片幻景,在群山密林的深处,一处长满荷花的莲池里,乳白色的气雾像是流动的浆液,从池底徐徐升起,汇聚在半空,一个少年小心翼翼地站在池边,如镜一样的池水倒映着他清秀的脸庞,那赫然是自己,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站在他身后,手拿拂尘,仙风道骨。
老者对他说道:“开始吧。”他点了点头,旋即用双手轻轻地鞠了一捧水,池水意外的温暖,在手里像是一块青白色的暖玉。
老者这时又说:“你手里的池水乃是仙人才能享用的琼露,喝下之后就能在三日内褪去肉体凡胎,自此腾云驾雾不再是心中的遐想。”
听到老者的话,林岁的心开始怦怦乱跳,嘴里呢喃着:“仙人...琼露...腾云...驾雾...”压抑不住的激动溢于言表!他将水凑到嘴边,仰头一饮而尽,原本温暖的池水入了口突然就变得无比冷冽,像是吞了一块万年寒冰!他登时打了一个寒颤,水从喉咙滑过,传来刀割一样的剧痛,刺骨的寒气从他的口鼻呼出,将跟前的空气都为之凝结!
一捧水下肚,他感觉自己好像坠入了寒潭的深处!血液的温度正在飞速降低,脸色瞬间就苍白得可怖,睫毛上结了好重的霜,身上各处都凝结了冰晶,四肢更是像冻僵了的胡萝卜!
“好冷!这水为什么会这么冷!这死老头害我!”
林岁大骂一声,骤然睁开眼眸,眼前又是另一个世界,他来不及分辨真假,慌慌张张地摸向自己的喉咙,并没有传来钻心一样的剧痛,试着说了两句,确认自己的嗓子完好如初,他又摸了摸身体,手感虽然冰凉但能感受到底下血液在流动。
怔了一下,林岁轻声说道:“原来刚刚那是个梦。”他提起的心放了下去,像是溺水的人终于可以在岸边大口呼吸。
刚苏醒过来的林岁感到脑袋胀胀的,用拇指揉了揉额头,眼眸看向四周,原来自己被半掩埋在一堆白雪里,身上的衣物有些损坏,两条腿被冻得很僵硬,全身的温度也下降到了一个很危险的地步,再晚一点他可能就醒不来了,得在梦中一直陪那个坏老头去。
他试着动动腿,神经已经麻痹了,只好双手撑地从积雪里挣脱出来,后背靠在一块岩石上恢复气色,他好奇地看了看周围,自己好像身处在一个狭长的山谷里,两边的峭壁是黑褐色的,与积雪黑白分明,一排排山峰笔直地插入高高的天幕里。
妖风似乎销声匿迹了,而自己不知被它卷到什么地方来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还在雪山上。半小时后,林岁的体温有所恢复,双脚勉强可以站立,他紧了紧衣物,一瘸一拐地在雪地上里挪动着。
“丸儿!”
林岁目光不停地在雪地上搜寻,丸儿跟他一起被妖风卷走,以自己的体魄都险些苏醒不过来,丸儿就更难说了,只能希望他的情况不会比自己更糟糕。
“丸儿!”
“丸儿你在哪儿!”
走了一阵,视线里依旧看不到人的踪影,林岁心里有些焦急,忽然想到了什么,从身上摸索出那张地图,看了几眼后双手失望地垂下,地图详尽的标注对此时的自己根本毫无帮助,必须先确定目前所在的位置才行,只好将地图重新塞进怀里。
“沙沙沙——”
又行了一阵,林岁肚子突然“咕咕”地叫了起来,他许久没有进食,早已感到饥渴交加,这时再也坚持不住靠着一块石头缓缓坐下。跟雪狼交战实在耗费了他太多体力,现在又茫然地走了这么长的路,身体逐渐虚弱,倒霉的是携带的干粮被风卷得没影了,补充不了体力。他嗓子都喊哑了,从地上抓了点雪用来润喉,眼下肚子空空的,实在不敢大口吃雪。
对于继续寻找丸儿,林岁现在是有心无力,只能先歇息歇息,精力能恢复一点是一点。他裹紧衣物,蜷着身躯,尽量保存着体力,没一会儿的功夫天色就暗了下来,再过了一阵,他目光投出去已经看不清楚山势,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冷嗖嗖的风呼呼地刮着,落到林岁的耳朵里变成了凄厉的鬼叫声,他感觉自己正置身在一处荒郊野岭里,周围是各种死法的厉鬼,根本无处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