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果口中的老李就是李国林。
李国林年近四十，高个子短头发，因为连日来的奔忙忘了刮胡子，两腮均匀地覆盖着一层短胡渣。李国林啐出嘴里的泥，接连喘了好一阵方才抬起头盯着赵果，眼睛猩红。
黑松林一如既往地沉寂，月光透过渐渐厚积的云层洒下的光越来越黯淡。几粒雪花悄无声息地钻进赵果的脖颈，凉的他一个激灵。虽然不是知根知底的朋友，但李国林也算是林区里经常碰到的一个，搭过自己的车，给自己递过烟，逢年过节也常喊着喝酒。赵果有些慌，脑子里飞速的想着那天晚上有没有留下蛛丝马迹。
“赵果！你说实话！那天晚上你到底见没见过常妮儿？！”李国林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酒精里浸泡了三天三夜，刚刚才拎出来。
赵果的眼前立刻浮现出那个年轻女人的脸，初一听到常妮儿这个名字，竟然在心里暗叹名如其人，简直是绝美。
一走神儿的功夫，李国林像是找到了证据，憋足了力气嚯地站起来，带着满身的酒气逼到了赵果的眼前。赵果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强打起底气。
“老李，你喝多了，我真没见过，我那天早早就回去了。”赵果一边说，一边勉强挤着笑。
“你拉倒吧！”李国林忽的扬起手，硬生生指着赵果的眼睛，指尖几乎贴到了赵果的睫毛上。
“你那天晚上10点多才回去！”
赵果僵住了，笑容慢慢收缩回去。他记得前天晚上婆娘提到过，李国林曾去找过自己。赵果心里暗暗咒骂着女人，回去一定好好收拾一顿。
“老李，我那天晚上去送货了，回去...是晚了一点，可我真没见过那个..常妮儿”
“送完货呢？你去车站了吧？！”李国林的这一句让赵果惊出了一身的汗。他这才想起来，有一次送货回来的路上恰巧遇到醉酒的李国林，就顺便捎上他去车站兜了个圈，嬉笑着给他指点哪个售票员最好看，还告诉他，自己经常夜里来车站搭讪落单的女乘客。
赵果的心里开始有些发慌，盘算着怎么才能堵上李国林的嘴巴。
“警察在林子里找到了常妮儿的旅行袋还有外套！你说，是不是你干的？！你把她弄哪去了？！”因为嘶吼过于用力，李国林的身子有些摇晃。
“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呢？！”赵果借机也板起了脸，“是是是！我看见她了！我把她杀了！你信不信？！你去报警啊！”赵果本以为自己这句话会镇住对方，没想到李国林愣了一下，忽然狂笑出来，甚至笑弯了腰。
“就你...？你吹牛吧！你除了没事打老婆，找鸡不给钱，偷偷摸摸送白面！你还能干点什么？就你还杀人？我还真瞧不起你...！孬种！”
雪刹那间簌簌落下，对方的身影被大片的雪花隔开，只能看到那张脸笑的狰狞肆意。赵果只感觉李国林用一把利刃剜出了自己的心脏，轻蔑地甩到地上又狠狠地碾，反反复复，瞬间沾满了雪水和污泥。赵果微微垂下眼，大力握紧了拳头，肩膀止不住的颤抖，可能是因为骤降的温度，但更多的是内心的恐惧在多年后再一次被照亮，他仿佛看到那张凶恶粗糙满是横肉的脸抵在自己的眼前，大声咒骂自己是孬种，厚厚的巴掌无情的抽打在自己的脸上，火辣、钻心的疼。本以为已经被埋葬在记忆里再也不会想起，可今天却轻易的就被推到眼前，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