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中铁快运”的货车从特冷厂西头缓缓驶来，在瑞龙公司运行部车间门口戛然停住。司机跳下车来，朝厂房里面大喊一声：“瑞龙公司，提货！”
运行部主任孙志强领着车间调度等几个工人从厂房内走了出来，车间调度和一个青工还推着一辆铲车。他们从货车上卸下一大一小两个木箱子，货车掉头离去。车间调度仔细看了看，不觉惊奇地说：“咦！这不是一星期前咱们发走的那台低温泵吗？怎么就回来了？！”
推铲车的青工说：“这还用问吗？肯定是出了故障，发回来修的呗！”
那个脾气大的老工人嘲讽地说：“咱瑞龙公司的低温泵出去旅游的时间越来越短了！原来还三月游一月游，现在改七日游了！”
包括孙志强在内的在场诸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近一个时期以来，瑞龙公司交给客户的低温泵频频出故障，长的半年，短的两三个月甚至只有一个月就坏了，客户自然将出问题的机子发回公司维修；负责发货的工人们都戏谑地称公司的低温泵是出去旅游了，在外面溜达一圈后又回到了原地。
孙志强忍住笑说：“别说那么多怪话！快给一部的人打电话，叫他们把机子拉上去修。”
电话打过之后，一部副主任韩东带着两名装配工人拉着周转车来了，韩东手里还拿着一张图纸。
装配工人把木箱子抬上周转车，拉着回六楼去了。韩东却来到调度室，叫住孙志强道：“老孙，阀座的材料改了，由硬铝改成模具钢了！此外又改了几个尺寸；这是新图纸，你赶紧投料，加工两件！”
孙志强诧异地说：“什么！阀座图纸又改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这已经是第五次改阀座图纸了！按上次改的图纸投的两只硬铝阀座都快加工好了，现在怎么办？还要不要？”
韩东摇摇头：“不要了！你留着卖废品吧。我现在只要模具钢阀座。”
“开什么玩笑！”孙志强心疼地说。“两只阀座材料费连加工费一共好几千块钱呢！就这么白白扔了？！”
韩东两手一摊：“那也没办法，成大事者不惜小费！区区几千块钱算什么！”
“哎唷嘿，你说得倒轻巧！”孙志强气恼地说。“公司的钱，一分一厘都是大伙辛辛苦苦挣来的！我们应该加倍珍惜才是，怎么能胡乱糟蹋呢！”
“这怎么是胡乱糟蹋呢！”韩东睁大眼睛嚷道。“我改设计是创新，创新就难免走弯路！得试验很多次，哪有一蹴而就的？”
孙志强听他说的在理，就缓和了口气说：“你就不能考虑成熟点吗？两次三次，最多四次五次把设计改到位？这样就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损失！”
韩东冷冷地说：“对不起，我没这个天才！我只能是想到哪改到哪，零件加工出来后再反复试验，然后根据试验效果来确定最佳设计！”
孙志强无言以对。车间调度指着图纸上的一处尺寸说：“小韩，这个尺寸精度要求太高了，零点几丝，我们的设备达不到啊！”
韩东生硬地说：“这个我不管，我只负责画图。至于怎么加工，那是你们运行部的事！”
车间调度又说：“另外，一部有几批零件有些超差，也就差了一两丝，你看能不能让步接收？”
“不行！”韩东摆手道。“凡是不符合图纸要求的零件，我们一部拒收，统统报废！”
孙志强一听急了，忙说：“这可报废不得，这一报废损失就得上万！也不是我们工人技术不好，只怪我们的机床太旧了！小韩，这几批零件又不是关键件，超差一两丝绝对不影响使用，你就让步接收了吧！”
韩东坚决地说：“不行！别说超差一两丝，就是超差零点几丝也不行！你看，我们的低温泵为什么老出故障？就是你们加工的零件不合格所致！从现在起，一部只接收满足图纸要求的合格品，此外一概拒收！”说罢转身离开调度室，径回一部去了。
车间调度看着孙志强说：“怎么办？这个阀座要是我们自己干，干出来肯定超差，到时候小韩又不会要！”
孙志强叹了口气，说：“拿出去外协吧，找一家有数控设备的外协厂，一定要满足那个尺寸的精度。”
“那价格会很贵啊？”
“贵就贵吧！我感觉还是小韩说得对，成大事者不惜小费！创新要想成功，就得付出一定的代价！”
创新需要成本，这一点孙志强想通了；但韩东的某些说法跟做法，他却不太赞成。低温泵老出故障，不能简单地归咎于几个超差的非关键零部件，最根本的原因，还是设计上存在缺陷。低温泵的设计工作是韩东负责的，所以他对这一点避而不谈，却抓住几个不合格的零件大做文章。再有，他搞创新改设计过于草率，一个想法还没考虑成熟，就仓促出图，结果零件加工出来却不能用，给公司造成了一些不必要的损失。这一点，池恒的压缩机创新就做的比较好，池主任的压缩机图纸虽然出得慢，却很少改动，几乎没有因为设计的原因出过废品。而韩东的膨胀机图纸却是改了又改，像雪片一样朝车间飞来；有时候上午送来一张图纸，刚刚投料加工，下午他就拿着一张改过的图纸来了，宣布上午的图纸作废，按下午的新图加工！这种朝图夕改，搞得下面车间焦头烂额、疲于奔命。下次公司开质量会议的时候，他一定要把这两个意见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