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的宋秩内心也很焦躁,他上完课以后立马给好友拨通了电话,也没管那边是午夜。
出乎意料的是电话并没有响多久,暮光的声音便传来了。
“你分手了?”宋秩开门见山。
“嗯。”暮光对于他知道这件事并不意外。
“什么情况?你认真的?谁提出来的?”宋秩觉得有些不真实,毕竟作为一路看着暮光追妻到手的助攻,他真的很明白暮光对于简昭的爱。既然那么相爱,又为什么会分开。
“是她决定的。”暮光坦言。
“为什么?”宋秩有些冒火。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暮光的声线响起:“我不知道。”
“什么叫你不知道?”宋秩只恨自己不在对方身边,否则他一定会揪起对方的衣领好好问问这个问题。
“叶曦辰回来了。”忽然,那人说道。
宋秩一顿,想起之前篮球联赛上出现的少年,点了点头:“我记得他,简昭老同学嘛,额,不对,是她初恋。”
说到这,宋秩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大呼道:“难道是叶曦辰把简昭抢走了?”
暮光并没有回答宋秩这个问题,电话那头又陷入了沉默,就在宋秩忍不住要追问的时候,暮光的声音终于缓缓响起:“他的母亲生病了,情况很糟糕。”
“然后呢?”
“他需要小昭陪着。”
“他凭什么要简昭陪着?”宋秩觉得心底一股火气冒了上来,还没等对方回答,他已经率先开口,“简昭是不是因为他和你分手了,因为那个叶曦辰需要她?”
暮光坐在房间里,他看着有些空荡的书架,闭上了眼睛:“她所欠他的,我会替她还清。”
“你这话什么意思?”
“别说了,我累了。”暮光睁开眼。
宋秩一顿,声音里夹杂着压抑的怒火:“简昭她变心了?”
暮光的呼吸随着宋秩的这句话而颤动了几分,他矢口否认:“她不会的。”
“暮光,我就问你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心底有几分相信?”宋秩吼道。
秋风吹起窗帘,披露出外头黑色的夜。
男子温雅的眉目此刻像孤寂盛放的昙花,透着清冷的哀伤。
“很晚了,我要休息了。”他轻轻开口,然后,也不等电话那头传来怎样的愤慨,挂断了手机。
他环顾了一圈这房间,米色的墙壁上还挂着几幅水彩画,那是小姑娘大一去苏州写生时画的。她特意买了画框,装裱在了房间里。
他已经出院了,现在在那个曾经属于他们的小窝里,在那个人曾经的房间里。
是的,一切都变成曾经了。
他今天刚出院,晚上才整理完东西回到了这里。
他本以为打开房门后,便能重新看见她,可他没想到,屋子是黑的,她搬走了。
他推开了她的房门,看见了空落落的书架,然后,他打开了衣柜,那里也少了一大半衣服。
他又来到了书桌前,指腹轻轻划过那光洁的桌面,再抬手,已然带了一层薄薄的灰。
原来,她很早就离开了。
是什么时候呢?是他们刚分手的那几天吗?
他忽然觉得心脏处一阵紧缩的剧烈疼痛,就像被放在烈火上炙烤的玻璃瓶,终于要受不住这煎熬而支离破碎。
圆圆看见男主人蹲了下来,从角落里爬起,踱步到主人脚边。
他察觉到了小家伙的气息,心却好像更沉了几分。
她不要他了,连自己送给她的小狗也一起不要了。
他伸手抚过圆圆毛茸茸的脑袋,泛出几丝心疼。
他曾养过一只小狗,可却没能将它平安养大,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养过宠物。然后,他遇到了她,她喜欢狗,于是,他又开始养狗了。
他以为可以和她一起一直养着圆圆的,把圆圆从一个小不点慢慢养大,可是,一切美丽的愿景都如泡沫一般破碎掉了。
他忽然弯腰抱住了圆圆,有呢喃从他的嘴里溢出:“圆圆,圆圆,不是说好团团圆圆的吗?”
房间里暖黄色的灯光笼罩在男子躬着的脊背上,他似乎瘦了,薄薄的衣衫处有嶙峋的骨骼凸起,而有些空荡的房间更衬得那人形单影只。
这里,好像没以前那么温暖了。
翌日的朝阳升起,今天依旧是个晴天。
叶妈妈的手术时间早就确定下来了,在三天之后。叶曦辰这几天一直在和主治医生商量手术方案,并按照医嘱进行术前护理。
简昭周末的时候有抽空去看过,不过到今天也好几天没去医院了。今天的课程是一周内安排最少的一天,上午没课,她吃过早饭便往医院赶去。
出发前,她看了眼时间,瞥见手机上显示的日期时,心里忽然闪过什么。不过这思绪滑走得太快,她并没有捕捉到。她也没在意,拎着包就出门了。
叶曦辰见到她很是欣喜,自从得知简昭分手,他无时无刻不想和简昭呆在一起。只是现下已经开学了,她的课业很忙碌,并没有那么多时间经常来医院,而他自己在决定手术治疗后也忙着和医生沟通病情,也没了那么多精力。
今天他刚得到了一个好消息,本就想晚上打电话告诉对方,没想到她竟来了医院。
“简昭。”清晨的阳光温温柔柔的,落在他的脸庞上很柔和。
“就快要到手术的日子了吧。”简昭开口。
“嗯。”叶曦辰点点头,喜悦的心情溢出了心间,完完全全写在了脸上。
这是简昭自与他重逢后第一次看见他如此喜形于色的模样,不免问道:“怎么了?”
叶曦辰眼角弯了起来:“手术成功率提高了。”
简昭也是眉毛一扬,连忙追问:“有新的手术方案了?”
叶曦辰点了点头,又摇摇头:“手术方案的确有一些改进,但更重要的是主刀医生。”
“主刀医生?”
“嗯,今早主治医生告诉我的,一位已经退休了的名医听说了我母亲的病情,愿意从首都赶过来掌刀。那位老医生本来就是脑科专家,以前也处理过类似的病情,经验很丰富。他的儿子就在我们现在这家医院任职,到时候会一起过来。”
说着,叶曦辰忍不住抓住了简昭的手腕:“主治医生说了,那位老医生是医学界的泰斗,如果他能出手掌刀,那么手术成功率就大大增加了。”
“简昭,我妈有救了!”
自从叶妈妈确诊以来,治愈的希望就一直渺茫暗淡,无数的日夜里,他曾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从一开始的保守治疗,到后来病情恶化而不得不手术治疗,他其实明白,自己是在赌,在与老天赌着这一丝微薄的生机。
而今,一切终于迎来了转机。
他问过主治医生那位老医生的名字,徐图之,那是一个曾出现在他课本上的名字,是他仰望过的人物。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么一个已经隐退的大人物能够有一天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是为了救治他的母亲。
叶曦辰忽然觉得黎明到了,有曙光慢慢显现了。
而此刻清晨的阳光也正慢慢扬起风姿,希望,好像真的来了。
简昭走在了回校的路上,叶妈妈的治疗有转机了,一切真的都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了,叶曦辰终于不会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简昭的脚步有些轻快,那是如释重负的轻松。
然而,她经过了街边一棵又一棵树,踩过无数片落叶,那雀跃的步子也不知何时间就放缓了下来,然后,慢慢变得沉重了起来。
是啊,叶曦辰不再是孤单的一个人了,可是,有人却成了一个人。
路边有人牵着小狗在散着步,简昭眸光微动,她今天还没去给圆圆喂食呢。
想起这件事,她连忙改变了路线,向着熟悉的方向走去。
踩上熟悉的台阶,按着熟记于心的楼层,她如往常一样走到了小窝门前,掏出钥匙,推开了房门。
圆圆早就听见了动静,简昭一打开门便被她扑了个满怀,她摸着圆圆的脑袋让她别闹。
然后,她躬下腰,准备将脱下的鞋子放在鞋架上。
然而,视线触及到了棕色的架子,还有,架子上方静静躺着的一双黑色鞋子。
简昭觉得自己的心脏漏了一拍。
搬离这里的时候,她将所有的东西都整理收纳好了,鞋架上也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她记得这双鞋,记得这双鞋的主人是谁。
她一怔,猛的转过头,看向客厅。
阳光从阳台倾斜而入,斑斑驳驳地落在了白色的瓷砖上。
有人坐在沙发上,身着深蓝色的家居服,手中捧着一杯咖啡。
咖啡的袅袅雾气散在空气里,在几束阳光里现了形状,朦朦胧胧地抹在那人清雅的脸庞上。
他正看着她,眼底有讶异,但更多的是难以遮掩的愉悦。
他很高兴,还能在这里看见她。
简昭僵住了。
自从那天在医院碰见之后,她已经快两个星期没见到他了。
原来时间过得这样慢,她竟觉得自己和他早已经分离了几个月。
她慢慢直起身子,抬动了脚步。
“你出院了?”她问道。
“嗯,昨天刚回来。”他回答道。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你。。。”忽然,两人同时开口,然后,又是一阵戛然无语。
“你想说什么?”暮光看着她。
简昭的眼神有些躲闪:“我想问问,问问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挺好的,”暮光开口,“就是最近半年要避免剧烈运动。”
“嗯,是要好好恢复,”简昭开始掰手指了,然后,她问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暮光抬头看着她,放下了咖啡杯子,眼神沉静:“你还会搬回来吗?”
简昭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却乱了节拍。
她忽然有些后悔反问他这个问题,因为对方的话语让她无所适从。
“既然你回来了就好,以后我也不用每天过来喂圆圆了,我先走了,圆圆交给你照顾。”简昭转过身,想要离开。
“简昭,今天是我生日。”身后传来那人清澈的声音。
简昭脚步一顿,大脑就像火花一路闪过,终于记起了今早看见的日期显示。
是啊,怪不得她觉得那数字有些特别,原来,是他曾随意提起过的生日日期。
她还记得,一年前,就在他生日过后没几天,她们在一起了。可是离一年还差几天的他们,却已经分开了。
简昭狠狠咬着自己的嘴唇,害怕有哽咽声从口中溢出。
“今天能见到你,我很高兴。”他轻轻说道。
“我可以许个愿吗?”他问道。
简昭并没有转身,也没有给予他回答。
身后那人似乎是遇料到了这样的局面,自顾自继续说道:“我希望叶曦辰她妈妈的手术能够成功。”
简昭一怔,她没想到暮光的愿望是这个。
下一秒,那人的嗓音附着着空气钻入她的耳朵:“这样你就能放心了,就愿意回来了吧?”
心脏好像被人割开了一道口子,简昭没有掉眼泪,却觉得更加难过。
“你会回来吗?”身后传来了脚步声,然后,熟悉的栀子花香包裹住了这片领域,他从背后轻轻抱住了她。
周遭的空气似乎上升了温度,有些深藏在心底的思念就要喷薄而出。简昭闭上了眼睛,身体像一条紧绷的绳索一般压抑着翻涌的波涛。
“我要走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简昭能够明显感觉到身后那人环着自己的手臂紧了几分。
“就算他母亲的病好了,你也不会回来吗?”那人的声音带了几分急促。
简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大概率,还是不会回来的吧。
因为她没有信心给他最好的爱。
就像圆圆一般,她很喜欢她,也舍不得离开她。可她知道,住在宿舍的自己没办法好好照顾她,所以,她放手了。
如果不能给到对方最好的,那不如放开吧。
也许,对方能够遇见一个满心满眼都只有他一个的人。
那样的人,才配得上他的好吧。
简昭是这般想着的,却并不忍心告诉他问题的答案。
她迈动了步子,想要脱离开他的怀抱。
那人发觉了她的动作,手腕却是更加用力地扣住了她的身体。
“我不许你离开。”自那天的不同意分手,这个男人再次展示了强硬执着的一面。
但简昭并没有顺从,她不能在这里再呆着了,她怕自己在他的怀中沦陷。
“松手。”她沉声道。
身后的男人执拗地抱着她,似乎没有发觉她的反抗。
“暮光,松。。。”
松手两字还没说完,简昭便被那人扣住了下颚。
他倾身而下,扼住了简昭的下巴,使她的脖颈高高抬起,然后,以吻缄口。
阳台花架子里的小盆栽在微风下轻轻晃动着身体,摇曳的模样像极了屋内的两人。
栀子花香的气味过于浓郁了起来,浸入了简昭每一个毛孔。
她的思绪慢慢回笼,惊觉身体的束缚而开始了挣扎。
而那人察觉到了她兴风作浪的双手,很快便扼住了她的手腕。
他发觉此刻两人的姿势有些别扭,好看的眉头微蹙,将简昭的身体转了过来,然后步步逼近,将她抵在门背后。
然后,是十指相握,是深沉粗重的呼吸。
圆圆在一旁打着转,小家伙没见过两个主人这样扭在一起的模样,兴奋地汪汪叫着。
简昭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这样扼住手腕,抵在门板上。
而做出这一切的,竟是那个一直温柔清雅的男人。
她奋力挣扎着,胸腔中的空气似乎都要被那人给吞噬走了,她觉得有些窒息。
“放开,放开我!”她狠狠一挣,终于推开了他。
“哐当!”一个东西随着那人踉跄的脚步而滚落在简昭脚边。
简昭缓缓低下头,视线聚焦,那是一枚戒指。
戒指的模样很是简约优雅,通体黑色,两侧有道银色的装饰带。不过那银色带环似乎因为主人长期的佩戴而有些暗淡。
简昭的心脏猛地一缩。
男人弯下了腰,从地上拾起了那枚戒指,然后,他将它套回了无名指处。
他抬起了头,看着她:“还记得这枚戒指吗?”
简昭当然记得,这是他们在一起后第一次正式约会时买的,也是她送给他的第一个礼物。
“那时候你把这枚戒指送给了我,你说,要把我拴住。”那人的眼里似有星光,似乎是回到了两人甜蜜的时候。
“你真的把我拴住了。”他的脸上带着孤寂的笑。
窗外有云层飘过,遮住了一片阳光。天空忽然灰了下来。
“可是你不要我了。”他的眸光曾像一盏长明灯,如星火般熠熠。然而,此刻那里起风了,熄灭了一切。
简昭的眼眶不知何时已经湿了,她呆呆站在原地,每一个细胞都像被冻住了一般。
那人忽然缓缓转过了身,嗓音里听不出情绪,他静静说道:“刚才是我失态了,对不起。”
“你回去吧,圆圆我会好好照顾的。”他蹲下身,轻轻摸着圆圆的脑袋。
简昭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心里溜走了,一种空落落的感觉袭满了全身。
她傻傻地挪动了步子,拧开门把。
“简昭,”身后那人忽然叫住了她,“我会一直在这个家的。”
一滴泪滑落出了眼眶。
简昭打开了门,身影消失在走廊中。
圆圆攀在门板上张望,似乎在呼唤着离开的主人。
暮光坐在了地上,静静凝视着那道被人关上的门。
我会一直守住这个属于我们的家,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