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府的书房内。
顾时笙一个人坐在书房内,单手撑着脑袋,眼睛无神的看着桌上的平安扣和赤玉佛珠。
三司六部突然撤了六个长官,他忙着找萧睿,还要空出手来处理政务,忙的不可开交。
这几日萧洵一直称病不朝,他几日没见着人,心中的烦躁与日俱增。
庭院里的刘婶看了一眼门内那抹孤单落寞的身影,心疼的叹了气:“都怪我,把小殿下弄丢了···”
一想到萧睿,她更加内疚伤心,抹了掉下的眼泪:“也不知道小殿下怎么样了?有没有伤着饿着,谁那么狠心竟切了他的指头···”
想到这她心如刀割,眼泪更是不停往下掉。
“唉···”张伯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别再自责了,各位兄弟都在外面找着,相信他们很快就能找到小殿下了。”
“你看这么大的王府,没了小殿下,可太冷清了。”
张伯给她递了帕子,轻声安慰道:“好了,别难过了,王爷已经几日都没怎么用饭了,你去给他煮点面吧。”
刘婶这才含泪点了点头,下去了。
孟希言一进院子就见刘婶抹着泪出去了,他疑惑的看了看张伯。
张伯低声道:“还在为小殿下伤心着呢!”
孟希言点了点头,这才进了书房。
“王爷····”孟希言一进书房就见顾时笙魂不守舍的模样。
“什么事?”顾时笙收回神思,随手将桌上的同心玉和佛珠收了起来。
“禁军的人来通知,君山刚刚回城了,去了公主府!”
顾时笙毫不犹豫的站起身就要去公主府。
“王爷!”孟希言连忙补充道“陛下让人传了昱王入宫,这会估计已经见上了。”
初秋的御花园依然繁花似锦,湖畔的成荫的柳树低垂着柳枝摇曳。
小太监领着萧宸来了御花园,就见萧洵面湖而坐,他安静的坐在太师椅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萧宸走到他身旁,与他并排负手而立。
萧洵哑声道:“你来了。”
“陛下,寻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萧宸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
萧洵抬头看着一旁的柳树道:“六哥可还记得这棵树?”
萧宸忆起往昔,眼神柔和了许多,他点了点头道:“陛下幼时曾爬到树上却因太高不敢下来。”
萧宸在他的印象中一直都是温和友善的哥哥,虽然萧洵总觉得他的笑不达眼底,总让人觉得他的笑是没有温度的。
庆御帝妃嫔多,争宠的厉害,又多是舞姬宫女或者民间女子,只因着面容姣好被纳入后宫,没有什么见识,只知道拈酸吃醋,以至于每个皇子之间也都明争暗斗的厉害,兄弟感情稀薄,见了面大家也没什么好脸色,倒是萧宸一直都是面带微笑,让人看不透····
萧洵说起往事:“从前孝恭皇后喜欢柳树,嘉兴帝便在湖边种了成排的柳树,一到夏天,密密麻麻的柳条便像帘子一样垂着,朕幼时调皮,又爱上蹿下跳,几个人都看不住,夏日的知了叫个不停,朕就寻着声音爬上树去抓,待到爬到高处抓着知了后,想下去时却发现离地面竟高的吓人,抱着树干迟迟不敢动,偏生天热,没人经过,求救无门,朕便抱着树干硬生生的在树上待了一个时辰,热的浑身大汗···”
当时的萧宸已经封了昱王,他循例入宫给庆御帝请安,经过御花园时,就见一个小身影抱在树上。
“九弟,你在树上干嘛?”萧宸站在树下用扇子挡着光线仰着头看他。
“六哥···”萧洵的嗓子都哑了,他颤声道“我···我下不去了,太高了,我怕。”
萧宸笑了笑张开手臂道:“别怕,你慢慢的爬下来,我在下面接着你。”
萧洵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舞,便壮着胆子开始慢慢的往下爬,他的手心和身上都出了汗,在树上待的久了,手脚失了力,他一点点往下挪,待爬到一半的时候,那手就跟抹了油一样抓不住树干,整个人摔了下去。
他本以为会摔的很惨,却跌入一个怀抱,两个人一起摔在了草坪上,萧宸真的接住了他,还给他做了垫底,明明自己硌着地上的石头了却还安慰他:“你看,我说会接住你的,没摔疼吧。”
当时,他觉得这个哥哥很好,跟其他兄弟不一样···
后来,每每到了他入宫请安的时候,萧洵就会早早的等在宫门口,远远的看见他就冲他招手。
“六哥哥!我在这!”
萧宸也冲他笑,任由萧洵去牵他的手。
萧洵便同他一起去给父皇请安,再去皇后宫中蹭点点心,偶尔他从君府听课回宫也会拐去他的昱王府看他,大概是难得的有一个兄弟愿意同他亲近,他便格外喜欢这位皇兄···
后来他被人推入水中险些溺死,萧宸便偷偷教他游水,他也会赖在昱王府蹭饭,长身体时他总犯困,吃着饭就昏昏欲睡,醒来时就见自己躺在萧宸的床上,而一旁的萧宸总会给他扇着风···
那一年,大概是他和这个六哥关系最好的时候。
然而有一日,榆妃入宫给皇后请安,萧宸便进宫陪同。
萧洵同他一起回了榆妃道观,萧宸和榆妃聊着天,他却不知何时睡着了。
当他昏昏沉沉醒来时,却发现萧宸不在,隐约听到榆妃训斥他的声音。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天天带个孩子在身边?你父亲怎么也是大黎的神明太子,他拼了一条命守下的江山就要让给旁人了!”
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萧宸不是他父皇的孩子,也明白了为什么每次萧宸去请安,庆御帝都神情复杂,也明白了为什么榆妃光有头衔却久居宫外····
萧宸看了一眼太师椅上的人,冷了声调:“我说过,我教你游水的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
萧洵心下一紧,无辜的看着他:“我没有···”
萧宸看着他脸上的伤口,俯下身,拇指轻抚了一下那伤口,萧洵疼的倒抽一口冷气,却也没有避开他的手。
萧宸嗅了嗅拇指上的淡淡的清香,嘴角勾起一笑:“霜花玉露膏,君卿给的。”
“是···”萧洵心中疑惑,难不成是颜故渊告诉君卿的?可他从未跟颜故渊说过此事,颜故渊竟然知道···
萧宸冷笑一声,搓开了拇指上沾上的膏药:“无所谓了,反正我早就腻了他,没挑战性,不好玩。”
萧洵没想到萧宸会说出这样的话。
“父皇已经不在了,姜家失势,五哥的死自然没人再深究。”
萧洵有些心寒,他从小就知道五哥六哥感情最好,同行,同寝,同窗,是众兄弟中唯一两个亦兄亦友的,便是这样的人,只要威胁到他的太子之位,他也能痛下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