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戚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听到纪流元上楼的声音。
脚步急促,特意追着她似的。
朝戚刚回过头去看,男人已经走到她面前。
也许是她后退一步的动作刺激到了他,纪流元面色发沉,将她压在房间外的墙上。
朝戚要将他推开,反被更大的力道控制住。
空气里流动着一股压迫感,她闻到纪流元身上的烟味,撇过头去。
“才过几天,纪总就装不下去温柔绅士了?”她道。
纪流元扭过她的脸,强迫她看向自己。
他低头看向她的唇。
不自觉又想起了那天,喝醉的晚上,水墨画里的远山淡影与雪日里的红艳梅花。
他心中的渴望再次萌生出来。
想吻她。
可是触及到她平淡的目光后,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又漫上来,欲望消散一空。
她应该生气,恼怒,或者破口大骂,对他发泄情绪。和他们刚认识时候一样。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冷静,把他当成一个不重要的过客。
缦园里的人都喜欢她,他们说夫人是热心肠,好说话又善解人意,在她手底下干活很舒心。
可是面对他呢。
她就变成了冷心肠。
他可以接受朝戚不喜欢他。因为他的确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好。
很多时候,一步错,步步错。想挽回已经来不及。
可是,想到下午范小鸣发给他的照片,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烦躁又被点燃了。
纪流元将手机里的图片举到她眼前。
照片上,两人的脸贴得很近。
徐今轶的手碰到她的指尖,帮她调整角度和测距,认真地纠正握枪的手势。
朝戚心跳漏了一拍,任由他将自己的食指从扳机上拿出来,贴到那圈圆弧上。
听到他说“开枪”,她便顺着他的话这么做。
看到靶上显示九环后,她激动地握住了他的手。
当时朝戚正在为自己的进步开心。
要不是这张照片,还真没发现原来徐今轶耳朵那么红。
她甚至放大了图片,试图去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纪流元想从她脸上看出心虚与慌乱,却再次失望了。
朝戚坦坦荡荡:“正如照片所见,所以你想说什么?”
“你拒绝我,是因为喜欢他吗?”
“是又如何?”
难道只准纪流元精神出轨,却要她守着贞节牌坊吗?
去他的坚贞和道德。
“你要和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在一起,也不愿意和我?朝戚,我看你才是头脑不清醒。”他沉声道。
他让人去查过,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叫徐今轶的人。
“你不觉得你太依赖他了吗?他只是一个保镖,而我才是你的丈夫。”
朝戚淡淡道:“可是你只会让我陷入危险,他会保护我。”
纪流元按在她肩上的手渐渐松了。
朝戚太知道如何让他难受了。
她字字珠玑要往他心口上扎。
他无数次后悔,如果一开始就好好珍惜她,没有那场误会,没有将她赶出门,没有绑架,又或者不那么计较得失果断地选择救她。
她是不是就会喜欢他了?
可他心里知道,假如一切回到最初,他还是会那样选择,什么都不会改变。
朝戚好奇道:“你这是在吃醋吗?”
“是。”他承认,他竟然在吃一个保镖的醋。
朝戚却摇着头说:“你吃醋只是占有欲作祟。因为你想要霸占我,看不得我奔向别人。”
“我不是你手里的玩具,我是一个人。需要被真心且平等地对待。”
纪流元央求道:“你给我一个机会,朝戚。”
“不要离婚。安逸地当我的妻子,不需要每天辛苦工作,就为了赚一点维持几口人生计的钱。不用看别人脸色活着,你的未来是确定的。这样不好吗,为什么不要呢?”
他越说,声音越发低下去。
其实他一直知道的,朝戚和很多人不一样。
他留不住她。
那些他所拥有的人人渴望的财富与名利,在她眼里不过是铜铁叮咚响。
她没有野心,只会追逐真正喜欢的东西。
果然。
朝戚说:“如果我只爱喝粥,有人硬逼着我吃肉包,我会开心吗?我只会觉得肉包油乎乎的,很恶心。”
当然,她不是讨厌肉包子,而是讨厌别人强迫她吃肉包子,还不许她喝粥。
他是权利的受益者,当然不懂什么是压迫。
他们总是这样高高在上,把施舍当做宠爱,把霸道当做在乎。
不,就连“宠爱”这两个字,都充斥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味道。
朝戚再次用力挣脱开,掉头就走。
她在外面走廊里找到徐今轶。
他一看到她,顿了一下,快速将右手放到了身后。
“你怎么没和张叔去下棋?”
朝戚走近他,问道。
“我不放心,就回来了。”
“不放心什么?”朝戚想了下,“你听到了?”
“嗯。”徐今轶说,“我应该告诉你,那个叫范小鸣的,拍了照片。”
“范小鸣你都知道,调查得挺深的嘛。”
“……”
朝戚嗅了嗅,道:“你刚才抽烟了?”
她俯身向前,绕到他身后去抢他右手手里的烟。
那烟冒着星火,刚点燃的。
她站在徐今轶的面前,将它塞到嘴里,浅浅吸了一口。
这是人生第二次吸烟,可是感觉完全不同。
白烟混合着口中热气,缭绕着扩散到空气里。
肺叶舒张间,朝戚想:
原来人会因为喜欢而变得双标。
她靠坐在低矮的窗柩边,慢慢地抽完了一支烟。
徐今轶沉默不语。
良久之后,朝戚突然道:“你听到了多少?”
“听到肉包子了吗?”她说了个关键词。
“嗯。”
那就是听全了。连同承认喜欢他的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