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清霜人生中最难过的一个年关。大雪下的最斑驳的时候,春华和秋实来了,她们拿来了一套黑漆漆的丧服!
清霜几乎是被押去灵堂的。
她整个人都是懵的,她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出山,更没想到她是去参加母亲的葬礼。灵堂的气氛是沉闷的,阿姐的眼睛布满血丝,像是能滴出血泪来,而她的眼睛又干又涩,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剪发入棺就是压垮骡子的最后一根稻草。(月枝习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在父母去世时要剪一缕头发入棺陪伴。)
阿姐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尽是在数落她的不孝:“你知不知道母亲平叛的时候旧伤复发,她卧床躺了一个多月!她临走前还挂念着你,却说你一定不想见她,就算了吧......”长姐的情绪愈加不能控制了。
“她都已经不在了,你哭都不能哭吗?”
清霜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阿姐,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原来那个时候,母亲不是不想见她,而是不能见吗?又是所有人都把她蒙在鼓里,她什么都不知道,又一下子全知道了。一颗泪珠夺眶而出,滴到清霜的手背上,她吮到嘴里,咸咸的,有种恍然若失的感觉。
她没有继续哭下去。
“阿云,你母亲喜欢清静,不要打扰她。至于清子,她会慢慢明白的。”父亲从黑暗中推着四轮车出来,他憔悴了很多,竟已有了白发!
“朱槿说,藏丽家的明珠不会让家散了。”
父亲是对的,长姐果然是最适合家主之位的人。即使失去了“女武神”的庇护,容城许氏也仍然是那个最高傲的贵族。她的十二个表姐陆续与世家名门联姻,有的已婚,有的待娶,她们常常会来竹林里探望她。偌大的家族中只有她一直停滞不前,日复一日地在后山中过着无趣的生活。
清霜有时候是真的不知道应该怪谁,但她不恨母亲,也不恨长姐了,因为她想明白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涟渊帝国惨无人道的继承法。改变一个帝国横行了千年的思想很难,但清霜从未停止过谋划,尽管她未来的夫君可能非常不靠谱。
“下次再让我看见类似的东西,我定让你的脑袋从脖子上滚下来。”清霜把粉色的信封撕得粉碎,连同粘在信封上的迎春花一同扔在了临风的脸上。
临风为主子送信七年了,见过清霜各种暴怒的场面,听闻这话,早早地逃了。这十四小姐看上去不怎么喜欢说话,一开口往往毒辣异常。
清霜是恨铁不成钢。两年前茗贵妃薨了,元齐诏这小子销声匿迹了一段日子——居然跑了!弄得她成了全涟渊最大的笑柄!如今人人都说她这个“准六皇子妃”是个摆设。都这样了!他还隔三差五地给她送情书来,这情书莫不是群发的吧!
元弈老头儿当年究竟看上他哪儿了?就这种人,做元韩立的磨刀石都不配!
十四岁的清霜生气也比小时候那张有点婴儿肥的脸有气势。斜眉杏眼,黑发披肩,还未长开都能展望到以后的倾城风采。她背着弓箭,犹如狩猎女神,正在森林中寻找自己的猎物。
灌木丛中出现了些许骚动。
清霜飞快地拉弓搭箭,正中一只林跃而起的野兔。她熟练地搭上第二支箭,这次直接削下半块树皮。就在她伸手拿第三支箭时,树干后面走出一个人,双手举过头顶,满脸堆笑:“十四小姐,是我,你就饶过属下吧。”
“晋东?下次再装神弄鬼,小心我把你射成筛子!”清霜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脾气一如既往的不好。晋东主动拎起那只血淋淋的野兔,小心翼翼地跟在她后面,话里话外都充满了讨好之意。谁知清霜只吩咐了一声“烤兔子”,就把朱红色的大门关上了,还关得震天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