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械库大门上的锁是一把“鱼锁”,取死不瞑目、日夜看守门户之意,现在这把锁的钥匙就在她手上,是十字型的。
“找元戎弩的设计图纸!”念珠一边给傅优容下命令,一边逐个检查存放的器械。
“找到了!”阴暗的角落里,傅优容正拿着一叠黄麻纸制的图纸。她走过去,一张张地细看,结果是——都没有缺失!
念珠纳闷了,她细指了图纸,叫傅优容看。
“元戎弩图纸和这几张图纸的线条上都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小黑点,其他图纸上的却没有,说明这并不是印刷时墨的晕染,而是有人将比较薄的纸蒙在了上面,仔细描绘才留下了这样的痕迹。这个叛徒不仅非常镇定还很有耐心,没有把图纸直接盗走而是选择了临摹,说明他......不想连累黎将军府。”
这个答案更令人困惑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若军械库里所有的东西都完好无损,黎穆就应该准备和大成皇帝当亲家了。
“傅优容,失职之罪应该判什么刑?”念珠狠下了心,问。
傅优容答:“举家流放。”
“那便......举家流放吧。”她抽走了风沙之城的攻防布局图,走出大门的时候,她用叶子吹了哨,霎时间,守在将军府内外的谍探全部撤退,这里又成了备受百姓们爱戴的“功勋卓著之地”。
“公主,您还回新房吗?”
沙漠昼夜温差大,她现在有点冷。
“不回了,下次再见面,就是在天牢里了。”她伸手唤来小都。
次日平旦,在风沙之城外潜伏已久的皇帝亲兵涌入将军府,以失职之名查抄黎家家产和财物。沙海无涯,没有什么比黎家的红绸更鲜艳的了。
“公主!大事不好了!”傅优容闯入念珠的寝宫,发现她正站在窗边,如往日一般清冷和若即若离。
正午的阳光落在她精雕细刻的面具上,映衬那粉面愈加梨花带雨。
“什么事?”她淡淡地问。
“官府的人从黎家搜出了十二旒(liú)冕,就在......军械库里,陛下已经下了株连九族之令。在此之前,黎家的所有人都要经受严刑拷打。”
“这不可能!”念珠掀开自己床上的枕头。军械库的钥匙一直都在这儿,这怎么可能呢?!呵——!她心中警铃大作。
和盗走图纸一样的手法,先盗走钥匙再请锁匠复刻一把,然后再将其还回去。可复刻钥匙的时间那么长,他是怎么做到让黎润泽不起疑的呢?
黎润泽只是天真,又不是没脑子,除非那个人......他完全不设防。
“被押来明都的,都有哪些人?”她毫无感情地问。
“回公主,凡是跟黎穆有血缘关系、姻亲关系、上下级关系,乃至在军中和他说过一句话的人,都押来了。”
“那,他的配偶呢?”念珠折断一枝从窗外伸进来的栀子花。傅优容犹豫了一下,道:“官兵来临的时候,黎穆以命相护,护黎夫人逃出生天。”
“混账!!”念珠的手重重地拍在了乌木桌上,用最后的克制问:“你们查过她了吗?”傅优容的脸色来到了最难看的时候。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陛下说,不用查了,黎夫人是月枝室戚夫人的随行女官,绿英美。”
“彭!”念珠随手提了一把长剑,闯了勤政殿的门。一路上有谁拦她,她便杀谁,白裙斑驳,长剑狰狞,跪倒在地的仆人们说“从来没过这么疯的永昭公主”,鲜血是多到大雨都冲刷不掉的程度。
“苏子晟,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狗皇帝!”她直愣愣地走进来,而苏子晟正好整以暇地坐在那把金色的椅子上看着她。“那你倒是说说,我哪儿丧心病狂啊?”似是对她“勇气可嘉”的嘉奖,苏子晟给她扔过来一颗葡萄。
葡萄滚到地上,念珠一个抬脚,给它爆了头。
“你早就知道黎夫人是月枝派来的细作,却对此充耳不闻!因为你根本不爱皇位!也不爱羽族的子民!你之所以留在这个位置上,是因为当年你为了皇位放弃了凰织纱,如果你现在连皇位都要放弃的话,那你岂不是得不偿失的大傻子了吗?既失去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女人,也失去了耗费无数代价而换来的皇位......所以你才要和先太子党死磕到底!”念珠义愤填膺。
“凰织纱死后你不把任何人当人看!只要是可以让别人活得比你更痛苦的,你都会去施行!你想看黎穆在国仇家恨中作出抉择,想看绿英美因忠孝而抛弃自己的爱人,你想让我和黎润泽误会重重、永远都走不到一起,还想让曾经为爱而寻求自由的人,为爱而舍弃自由!”
念珠抬起头来,扯掉了脖子上的长命锁。瞬时,她的脖颈处和手掌心里像被灼烧一样,留下了深深的伤痕。
“你真可悲!这世间没有人再在乎你,也没有人再与你交心,你整日无所事事,只能靠折磨别人为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