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青缇和皇甫暄吵得最凶的一次。当皇甫暄拿着那盏荷花灯来质问她时,她是真的慌了。昔日的假面被撕开,露出别扭又残忍的一幕。
“什么叫愿来世?我怎么你了,让你觉得生活的希望如此渺茫?”皇甫暄神情和缓地问她,仿佛只要稍微大声一点,就会震断他心里绷着的那根弦。
“那是从前的戏言,殿下切勿当真。”
“可你的心一直都不在我这里,不是吗?”从进门看见她表情那一刻,皇甫暄的心就已经跌到了低谷。
“妾身深爱殿下,请殿下不要多想。”青缇低着头,皇甫暄却知道她不是在表演谦恭有礼,而是真的在心虚。
“那为什么你要服紫茄花粉?”
青缇惊愕地抬头。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民间有方:取14朵含苞未放的紫茄花,于新瓦上焙干,研成细末,产后或月信来潮后用黄酒一次送服,每日1次,连服七天。可避孕,屡用效佳。”皇甫暄一板一眼地念着,将自己往心灰意冷处推了一把。
他......又乱翻自己的医书。
“朝中时局不定,若此时有孩子出生,并会成为反太子党的目标。妾身思虑良多,遂如此。”青缇继续低着头,闪烁其词。
皇甫暄深吸一口气。
他不想再听青缇讲大道理了。
“青缇,我们要个孩子好不好?我想要一个和你一样可爱的女儿。”他们之间只隔了张桌案,此时却有鹊桥那么远。
鹊桥尚有相会时,他们却从未交心。
“恕妾身,不能从命。”青缇咬着牙,从嘴里挤出来这几个字。
皇甫暄蓦得后退,似乎是一个踉跄。
“青缇,你终究没有我爱你那般爱我。”
“你的心中有天下,有大局,有一堆和你不相干的人,可就是没有我。”
“地上的花草你要庇护,天上的白云你要庇护,农舍村居你要庇护,一口水井你也要庇护。哪怕你把我当成猪狗也好,是不是非要这样你才能看见我?是不是非这样不可,你才能不把我排除在你的‘芸芸众生’之外?”
青缇捏紧了掌心。
“殿下是怕后继无人,太子之位不稳吗?”
“呵,月青缇,我跟你谈感情,你跟我谈什么?你、你可真是可笑。”皇甫暄冷笑着后退,“月青缇,你一辈子活在规矩礼法中,是想成为一座玉观音吗?还是想成为你们圣女所供奉的、虚无缥缈的神?”
“举头三尺有神明,请殿下慎言。”青缇不着他的道,毅然决然地与他论着“规矩礼法”。
皇甫暄暴喝:“你难道不怕我把你‘并非孝业皇太子之女’的消息散播出去,让月枝的精心复仇变成一个笑话吗?”
!!!
青缇终于将心思百分之百地放在了与他的争论上。那是她在明溪雪山发现的秘密,也是她在芙蓉帐暖、意乱情迷时,向皇甫暄说出的秘密——
“夫君,你说不论我是谁,都会爱我,是哄人的吗?”
“当然不是,大丈夫一言九鼎,驷马难追。”
“殿下,妾身不值得您对我那么好。”
“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说了......”
“妾身并非惠兰公主与孝业皇太子之女,只是个混淆皇室血统的孽种罢了。”
皇甫暄的话音戛然而止。他听说过一些孝业皇太子夫妇不和的传闻,但没想到竟然不和到这种程度......
一秒,两秒,青缇不信邪,雪上加霜道:“若此事爆发,月枝必将颜面扫地、讨伐者不断。大夏外戚危机可解,北宸则会继续和颜悦色地扮演‘四大古族之首’的角色。若能让四大古族安然,妾愿献身,万死不辞......”
皇甫暄吻上了她的唇。
是带着愤怒、呵护、热烈的吻。
“不许那样做。我也不会允许自己那样做。你是我的太子妃,要永远陪在我身边,不要妄想离开我。我以前,可能是太轻浮了。以后我会做个稳重的夫君,让你可以依赖我。你要相信,我们不会变成那样。天下有我和你共同守着,你不用太操心。”
青缇只有力气点头。
皇甫暄搂住她,把她抱得更紧了。
那之后他没再多问,却不想在这个时候翻出来。青缇的掌心几乎要被掐出血。往常这种时候都是他握住自己的手,给自己安慰,而现在......欲与人绝,言中恶语,非无情,惧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