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之后谈的怎么样，双方处的如何，起码槐素问是在努力表达善意的。
女兵也准备投桃报李，帮槐素问的入朝递递梯子。
女兵内部连传言都安排好了，只要槐素问开口说话，或者不说话表个态。
女兵都能帮她宣传为礼贤下士，英明神武的现世英主。
槐素问脾气这么好的不发作，墨茂旻自己也不好意思说之前准备好的词。
如果槐素问是个普通人，脾气这么好，是她应该的。
如果槐素问只要皇帝的宠爱，脾气这么好是槐素问礼貌。
偏偏槐素问不仅有皇帝的宠爱，还处理了厌离的世家，她手中还有女医。
槐素问的行为只能说是对女兵的包容。
若槐素问没有主动示好，墨茂旻也能把槐素问当普通同僚处。
可槐素问给的实在太多了，墨茂旻实在对槐素问强硬不起来。
只能回去之后麻烦负责宣传的万武威多努努力，挽回一下后续了。
万武威应该是乐意的，她才到女兵军营中没多少年。
按万武威的说法，她能从故乡逃到边疆女兵所在，全靠家乡女医指的明路。
告诉她，逃，向边疆，往边疆去，边疆有女兵。
找到女兵，一切就没事了。
路途中，遇到的女医对她也多有引导庇护，不然她一个人早死在路上了。
所以万武威对槐素问的天然好感爆表，应该是乐意接受这个任务的。
墨茂旻在心中自我开导。
万武威担心自己态度影响其他女兵抉择。
最近在外对槐素问表现的很平常，回了军营和疯了一样拉着墨茂旻说槐素问的具体事迹。
墨茂旻想，万武威应该是愿意圆好这次宣传的。
槐素问倒是没想那么多，她现在看起来礼貌，事实上正在翻原身给的记忆。
因为之前对肃宁王取消女兵都是一带而过。
之前看过记忆之后，对秦江的反应又格外激烈。
槐素问已经许久没看原身给的记忆了。
这会儿在这个时候，翻看原身给的记忆，完全是因为她看墨茂旻眼熟。
槐素问查找起原身给的记忆，在肃宁王登基之后记忆里细查。
看到肃宁王以灭杀大赫周边最后一个敌对势力兎兎。
大赫朝廷已经一统天下为由邀请边疆女军到琳琅庆祝封赏。
女军携兵带甲，将信将疑的进入琳琅。
异世之人被肃宁王强行带着出场过一次。
那时墨茂旻就是女军代表，和异世之人打过照面。
异世之人被拉着逛过一圈之后便下去了。
原身察觉不对，一直挣扎着想跟着女军看看要发生什么。
等原身学会燃烧魂魄脱离身体的时候，肃宁王已经下旨废除女军。
现存的女兵由朝廷安排婚嫁，朝廷负责出嫁妆后续也有对女兵的生育补偿。
还有对娶女兵男子的官职提升。
以及各种针对娶女兵的男子和后续女兵所生儿子甚至孙子的福利补贴。
朝中大臣附和着，不时对女军进行挑衅，他们恨不得墨茂旻现场拔剑对准君王。
外面可是早已安排好的弓箭手。
女军从，皆大欢喜。
女军不从，送她们死。
或者说女兵连从的可能都没有。
因为他们想的是瓜分女军的功劳，对原本应该给女兵出嫁准备的嫁妆再分配也是一样。
这段时间里墨茂旻等人不知为何褪去了盔甲，但各自还留着武器。
朝中大臣一个个开始有意挑衅起来。
或说女兵牝鸡司晨，当兵本就是男儿的事。
或是女兵不守妇道，毫无廉耻，生下的都是父不详的野种。
亦或者针对女兵只生女儿之事，言她们禽兽本性，有皮无仪，竟杀亲子。
污言秽语的挑衅下，女兵原本强忍怒火，随着大臣的话语越发污秽，她们也还能忍。
之前因为庆典已经褪去盔甲，单靠兵刃，想从守卫森严的宫中杀出几乎是不可能的。
直到有人发现宫墙上，亮莹莹的反光。
是弓箭手。
彻底认清肃宁王目地的女兵们到底还是陆陆续续拔剑指向已经登基的肃宁王。
最后女军们整整齐齐的拔剑指向曾经效忠的君主。
“天下人口，男子与女子之比已到七到三之惨烈！”
“诸君不问天下女子为何只敢生男儿反问女兵为何只生女儿！”
“好啊！”
“今日便告诉你们！”
“女兵就是只生女儿！！！”
“众位畜生可还满意！”
阮柔立在原地，黑色的眼静看着女军从忍耐到反抗再到被乱箭攒心。
血一直流着，从每一个女兵身上流下来。
阮柔的耳边好像还可以听到之前上朝时的讨论。
在以裴汖沗为首官员的据理力争还有其他官员的默认之下。
原本为女兵准备的封赏从官职封地到金银布匹再到五十两银子。
然后突兀的变成赐婚。
好像所有人在那么一瞬间共鸣了一样，不断重复着赐婚。
上朝的桓垣殿，地方应该是足够的。
阮柔却好像只能听到裴汖沗所说的话。
“女兵婚育困难。”
“女兵少有生子甚至于有杀子习俗。”
“女兵染血过多，需要女德重新帮她们做女子。”
朝中大臣突然主动起来，一个个好像自己真的要降妖伏魔，以身饲道。
主动争抢着要为国分忧，娶哪名女兵。
女兵甚至刚到琳琅，墨茂旻还没参加朝议。
大臣们便已经自主的将女兵瓜分完了。
虽然还没得到女兵本人的同意，报过名已经将女兵视为私属物的大臣。
已经激动的为女兵鸣不平了。
好像刚刚不是他们在削减对女兵的封赏。
肃宁王不需要开口，裴汖沗自然会为他说出，他的目的。
在裴汖沗提议，可以将女兵的军功转化为爵位之后封于女兵丈夫。
桓垣殿的氛围便再次热闹起来了。
阮柔眼看着那些大臣的疯癫，她以为那就是结束了。
血腥味不断的冲击着阮柔的神经，那不是结束，是开始。
天阖殿中女兵的尸体还未清理，大臣们已经为她们安好罪名了。
不敬主君，不尊女德......
甚至有人提议借此加紧对女子的管教，告诉天下女子，她们所受之苦完全因为女兵的这次反抗。
阮柔听着后续的安排只想作呕，只是可惜腹内空空。
阮柔的眼前还重复的刚刚的景象，肃宁王宣布庆典开始。
并以庆祝为由，让所有人换上早已准备好的礼服。
阮柔不去想，谁能一次次拦住她递给女兵的消息。
除了手握医女体系，联络三姑六婆，掌控整个琳琅情报的盛安公主，还能是谁呢？
除了她的挚友，她的盟友还能是谁呢？
阮柔突然想看看她，看看自己曾经的好友，自己的归鹏。
这大抵是阮柔最后一次看她了。
争执开始之后，才从殿后走出的盛安公主。
就是可惜只看到秦江那个碍眼的，伸手遮住盛安眼睛，掩盖这血腥的一切。
看盛安任由秦江盖住眼睛，阮柔终是确信，她的挚友走了。
早就走了。
盛安怎么可能让其他人影响自己的视线，替自己决策。
哪怕盛安真的有一日腻于情爱，堕落致斯———
阮柔终是想不下去了，她不敢想自己的挚友走于何时。
竟无人发现她的别离。
地上的血水倒是很好清理，清水配上对应的药草冲刷过。
这里便又是干干净净的天阖殿，宴请诸臣，封赏重将的庄严之地。
原身依附于阮柔剑柄之上，看阮柔在淇河为自己立下衣冠冢，看阮柔潜伏起来联络各地女兵。
这次所有人都知道，没有成功的可能，但现在不做便连失败的资格都没有了。
赴死的人终于集齐，阮柔携各地女兵破琳琅城门。
于琳琅中正式起义，死于裴汖沗之镇压。
槐素问隐约看到一个纤弱的身影也穿了军装混入其中。
一打眼槐素问便肯定了人选——文医女。
发现异世之人对医女体系的范围已经满足，且毫无进取之心之后主动离开公主府的文医女。
只短短几息，原身眼中的瓷娃娃这次是真的碎了。
原身留下的记忆里只剩下了一片片的红。
原身残留的情绪，太过激动，槐素问都控制不住的心神荡漾。
回过神槐素问眼前是被槐素问反应被迫换了剧本还没想好词的墨茂旻。
槐素问眼中好像还是她着庆祝的礼服，举剑奋杀终至于死的样子。
她身上插了许多支箭，她手上的动作已经不怎么稳，血染满衣服之后，她终于倒下。
好像慢放的动作，寂静无声又好像大厦之崩殂，大音希声。
墨茂旻还在认真的打量自己的未来盟友。
墨茂旻事实上也不能说她不会说话。
只是槐素问态度太柔和，墨茂旻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墨茂旻习惯了，和朝廷派来的人或争或斗的，必要的时候再使点绊子。
碰到槐素问这种脾气好的，而且是个已经主动示好的，还是个同类。
墨茂旻像是碰到一个棉花娃娃，总担心自己哪个动作，哪句话就伤了槐素问。
以至于束手束脚的，无从开口。
墨茂旻很难从过往词汇中找到合适的和现在场景对应。
但槐素问还在等自己回复，墨茂旻也只能先答应槐素问的要求。
“殿下，您要去哪聊？”
槐素问随意将怀中的小姑娘塞到墨茂旻怀中：“女军营内可以吗？”
莫名其妙的抱个小孩子的墨茂旻：现在找人问，如何拒绝一个好人还来得及吗？
女医什么的，女军内部无所谓，反正只要是女的，到了女军还没有主动要走的。
公主这种可不一定。
墨茂旻不认为女军能够诱惑到现任皇帝盛宠的盛安公主，在皇室和女军间选择女军。
因为边疆女军能延续到现在还有一定规模，很大原因是，她们确实是有可能叛国的。
效忠大赫时，每一个女兵都是边疆所有地点的部分人形地图。
当女军反叛时，从内地逃来的每一个女兵脑子里也有一部分大赫地图，而且是详细实用版。
毕竟她们是真的从家乡逃到的边疆，每一步路她们都走过。
甚至不叛国投敌，单单找个地方在大赫附近躲起来，等大赫乱时，女军也足够搅风弄雨了。
所以异世之人那次，肃宁王也是先将女兵骗离边疆，才进行下一步。
不说槐素问在厌离的操作，毕竟死道友不死贫道的。
单说槐素问几个月内将医女插入飘蓬，让这样的槐素问进入随时准备逃离的女军营内。
墨茂旻很难相信槐素问什么都不会发现。
随便一个女子，女军能保证她们偏向女军甚至有办法帮她们选择。
但公主的话，用特殊手段到底不太好。
墨茂旻只能学习槐素问刚刚的表情，对槐素问回以礼貌微笑。
“殿下，飘蓬虽是边城。”
“但它作为一座新城，还是很有地域特色的。”
“您要不先参观一下飘蓬，路上看看哪个地方适合聊天？”
难得被拒绝的槐素问，反应过来，面前的人不是阮柔。
随随便便带她在淇营乱逛，出事了还负责背锅。
槐素问勉强从原身的记忆中抽离出来。
但因为记忆影响，槐素问难免对女兵包容度更高了。
看槐素问看向自己的眼神，在刚刚突然带上怜惜，墨茂旻默默的想退后一点。
哪怕在女兵军营中，墨茂旻因为自己这个体系都是保护别人的多。
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怜惜的看过。
看出墨茂旻的不适应，这会儿实在调整不了情绪的槐素问毫不犹豫的伸手握住墨茂旻的手。
开始和墨茂旻感慨女兵之不易，槐素问平常不带情绪的时候就已经够忽悠人了。
何况是现在，字字句句发自肺腑，哀女兵之所哀，叹天下女子之所叹。
本来三十好几，对槐素问怜惜眼神抗拒的墨茂旻都感觉自己找到了知己。
主动反握住槐素问的双手，恨不得和槐素问共饮一大白。
和墨茂旻畅谈之后，情绪终于稳定下来的槐素问也不挑地方了。
直接让墨茂旻安排地点详谈。
墨茂旻挑的地方是一个酒楼，这个酒楼事实上在女兵的掌控下。
只是女兵足够低调，暂时还无人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