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张牧猛地剧烈咳嗽起来,缓缓睁开眼,整个人都木了一会儿,接着猛然想起了什么,嚯的坐起!
张牧连忙试探左右手,马三保和李三的呼吸,见两人还活着,张牧心里长出了口气,
接着张牧抽出手,像两边看去,确定李夫人、宋瓒、夏元吉几人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后,便直接瘫软在地,
劫后余生的后怕与狂喜,混杂在一起,在张牧的心中疯狂翻涌!
“你小子牛逼啊!不怕死?”朱元璋走过来,直接坐在了张牧身边,
张牧咧嘴一笑,带动着浑身肌肉生疼,脸上疼得一抽搐,说道,
“当时就没想那么多。一想着这么久的努力都得白费,就急了,接着就冲下去了。”
朱元璋眯着眼睛看向日头,“这是你最后的一招吧。你不让府兵们撤回安庆府,便是怕最坏情况发生,没想到还真发生了。”
“嘿嘿,人定胜天嘛!”
朱元璋眼睛闪了闪,砸吧道,“人定胜天…人定胜天…”
接着眼睛越来越亮,狂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咱也从来不信天命!只相信咱自己!”
张牧腹诽道,
您老爷子确实是只相信自己,谁的话您是都听不进去!
“张牧,跟着咱干吧!咱要你当咱大明帝师!”
宋瓒等人缓缓地恢复意识,想要睁开眼,可以一听到老朱的话,又赶忙把眼睛给闭今,接着躺在地上装死!
帝师?!
那岂不是所有的明朝大政,都要与张牧商议?!
甚至…需要张牧去决断?!
这权力可比宰相胡惟庸要大的多得多得多啊!!!
老朱是在试探,还是真这么想的?!
张牧明显身子一抖,自己想的是早晚会当官,可没想过要直接当大明天子的老师啊!
这岂不是立马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朱元璋笑了笑,继续道,“咱和你说这事,你就慢慢想就得了。”
张牧好奇道,“陛下,可是忘了胡惟庸?”
朱元璋看了张牧一眼,这小子也真是能哪壶不开提哪壶,但念在这小子刚立下大功,便回答道,
“忘?咱咋能忘了?咱知道你想说什么,说实话,咱现在的想法有点变了。”
张牧体力恢复了一些,挣扎着想要起身,又被朱元璋随手按下,张牧开口道,
“陛下何出此言?”
朱元璋笑了笑,“能咱爷俩私下说吧。”
张牧一愣,这才发现周围已经有不少人醒了过来,
“老爷…”马三保也适时的睁开眼睛,
张牧看向周围沉默片刻,开口道,“还有力气起来的兄弟,检查一下这些弟兄,看看死了几个,失踪了几个,务必把姓名都查到。”
“是…”
周围响起了稀疏的应答声。
抵住洪水是为壮举,但看向周围,所有人心中的喜悦都被瞬间冲淡了,
这一遭失去了太多的年轻生命!
这些无名英雄,值得被人记住!
徐达引着安庆府的居民来到坝上,
有富商、有乞丐、有老人、有孩子、有女人……
………
但在天灾前,他们都是一样的,
一群等死的人。
半个时辰前,
这场暴雨预示着什么,常年生活在江边的百姓如何能不明白,
但是就算如此,也基本没有几户去逃难了,
逃?能逃哪去?
人还能跑得过洪水?!
安庆府宛若一处鬼城,所有人都在等死,
甚至有些父母不忍心孩子被活活淹死,想要给自家孩子一个痛快,
无数生离死别在安庆府内上演!
人命如此脆弱,天要收你的时候,如何能逃的掉?!
但,突然从坝上回来大量劳役,
这群劳役齐声高呼,让百姓们再坚持一下,
他们在安庆府大街小巷中高喊,
堤坝能抵得住洪水!这次也能顶得过去!
虽然希望微乎其微,但也算是给了安庆府百姓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扼在孩子脖子上的手松了下来,
横在胸前的匕首停了下来,
意图在末日前,为恶放纵的身影也顿了下来,
接着,就是无限大的暴雨,
百姓听着,从江口传进城内的浪潮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人走出了家门,
他们惊讶的发现,
水位竟然没有涨起来!
再然后,就是徐达拍马入城,以洪武爷的名义,集结人马,向江口救援。
眼前的一幕让他们永生难忘,
人墙分成两道,各自堵在坝口上,
“他们是用身体在抗洪?!”
“我的天啊!他们哪来的勇气!”
“是啊!那浪潮声我听着都害怕!”
“但是他们成功了!”
徐达意味深长地说了句,
“勇气?你们就是他们的勇气。”
“幺儿!!!”
一道撕心裂肺的声音响起,
只见一个老妪挣扎着从人群中挤出,她手捂着胸口,强忍住钻心的疼痛,
“我的幺儿是不是没了!”
“马婶,您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马婶哭着叫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的幺儿没了!”
徐达走过来,“大娘,你先别伤心,我带着您去看看?”
马婶点点头,徐达扶住马婶,把马婶抱上了马,
接着,从安庆府前来的百姓,亦步亦趋地一起向坝口走去,
他们想要去看看那些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脸庞,
那些为了爱燃烧生命的脸庞,
徐达骑马赶到,徐达翻身下马,把马婶又从马上抱了下来,
朱元璋上前,扶住马婶,“大姐,咱扶着你。”
马婶点点头,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激动地向西边走过去,
张牧起身,默然跟在后面,
一张苍白的脸映入眼帘,这张脸张牧好像在人群看到过无数遍,
他叫什么?
他是不是还与自己说过话?
好像每次见到自己,他都会露出善意的笑容。
但是,张牧不知道他的名字。
“幺儿啊!!!”
马婶哭倒在地,抱住那张苍白的脸,哭喊得痛彻心扉。
无论是朱元璋还是张牧,此刻都说不出一句话,
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那么无力,
还有什么比白发人送走黑发人更痛苦的事情吗?
“呜呜呜,我的好孩子,我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