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大明朝的派系,从科举之时开始,其后一生的官场站队基本就已经定下来了,而且这完全是自己没办法选择的。
而在永乐帝朱棣继位后,更是着重重视文人。
若在洪武朝还算是文武均势的话,自永乐朝开始,文重武轻的格局便再一发不可收拾!
宋瓒捻起黑色棋子,笑了笑,“学生倒是在北平发现一个奇才,假以时日,定是我父亲那般的人物。”
“甚至…”宋瓒眼睛一闪,“就连我父亲恐怕都不及。”
啪!
慕远道手中的棋子直接落在地上,宋瓒对其父有多敬佩,慕远道最是清楚,
在宋瓒心中,第一佩服的便是当今圣上,布衣天子,文治武功!
第二佩服的就是他自己的亲爹,宋濂。
朱元璋本就是华夏千年出一个的妖孽,一路从南打到北,诛元讨逆,
什么天才没见过?什么狠人没收拾过?
身边俱是惊才绝艳之士,手下便是虎狼豺豹之将。
而朱元璋独独赞誉宋濂为“开国文官之首”,若不出什么意外,便也是这洪武文官之首。
其中看好,不言而喻。
宋瓒说在北平见到的此子,等与龙门公相提并论便已经够离谱了,更是说其能超越龙门公?
这是何意?!
那此子岂不是在“洪武文官之首”之上?!那便是大明朝第一人啊!
这可是足以在未来明史之上,单独立传之人啊!
除去大明天子本纪之外,便就是此子的世家传!
慕远道身后的头带二仪巾的青年不由冷哼一声,眼中满是不屑,看起来也是极度天才极度自负之辈。
慕远道一时失神,忽地想起了什么,
“可是你评语那子?!”
“若用此子,大明将有历朝未有之大治,亦或是历朝未有之大乱?!”
慕远道怔怔地叫出那个名字,“此子是叫,张牧?!”
一听张牧二字,宋瓒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颜色,不由点点头,叹了口气,
“自学生住江东以外,每月首必评天下英才,一月未落,天下人看得起学生,称之为一声月旦评。”
“而自从学生见了这张牧,月旦评已经数月未开了,一见张郎误终生啊!从此见天下英才,不过是庸碌之辈,憾矣!憾矣!”
慕远道听闻宋瓒对张牧评价如此之高,不禁心中充满了好奇之色,自从安庆府内吕家起势之后,这位安庆府知府便被彻底架空了,
没过多少时日,手下便无一丝权力,慕远道虽是大儒,但处理政事时缺了些奇道,为人又太过正派,
见吕家夺权,一怒之下之间官也不做了,只待在这二进的小宅子中自得其乐,平时喜欢的便是提携一些有才华的后辈。
现在立于其身后的夏元吉便是其一。
原安庆府知府慕远道听得是心痒难耐,急道,“你为北平乡试主考,自当看过他的试卷,可能复述一二?”
宋瓒傲然道,“自然。”
立于慕远道身后的夏元吉闻言,立马随手从袖中掏出纸笔,扫落棋子,平铺于棋盘之上。
宋瓒有些惊讶,问道,“为何随身带着纸笔?”
夏元吉微微躬身,面对宋瓒都不需行礼,其已经是秀才,
只见夏元吉不卑不亢答道,
“平日先生教诲,同学妙语,灵感思绪俯拾皆是,学生自知背诵之力有限,故随袖以带纸笔,方便随时记录,回家得以背诵。”
宋瓒愣了一下,看向夏元吉的眼中满是欣赏,抚须点头道,
“彩!”
见宋瓒只是说了句彩,并没有给夏元吉定下评语,慕远道眼中的失望一闪而逝。
他今日把夏元吉带到身旁,便是极其看好这湖南后生,希望能替他求得宋瓒的一两句评言,
若是能得到宋瓒的评言,夏元吉今后的科举做官之路,便会好走更多。
谁让当今圣上,极其看重宋瓒呢,甚至更是将宋瓒的评语都当做选才任官的标准,
不过,夏元吉见宋瓒没说什么,倒没显得有任何失望的情绪,若是能得一评语最好,若是得不了倒也无妨,
在这种极度天才极度骄傲的人眼中,自己成就一番伟业是必然的,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这个结果不会因为一个人的评语而消失,哪怕这个人是大儒宋瓒。
而事实也确是如此,夏元吉洪武二十三年中举,其后历经建文帝、明成祖、明仁宗、明宣宗,
五朝为官,屹立不倒。
更是极擅理财、治水之事,永乐朝时,被老四提拔为户部尚书,自此之后,直到夏元吉高老,大明财政从未出现过一丝纰漏。
如此大才,岂能不是自信骄傲之人?!
宋瓒笔走龙蛇,在宣纸之上,将张牧“赏罚之道”的策论洋洋洒洒的写出,整个过程没易一笔,若是有张牧的考卷对照,会发现宋瓒所默写未错一字。
这就是宋瓒的过目不忘之术,而宋瓒并没有选择张牧试卷上最为爆炸的那篇“南北科举策论”,他知道这篇策论已经不属于张牧,而是属于圣上,
什么时候拿出这篇策论,也只有圣上能决定。
“这便是了。”宋瓒抖开宣纸,夏元吉见宋瓒能随意默写出千余字的策论,眼中的佩服之情源源不断,
毕竟自己的短板就是背力不足,见到过目不忘的妖孽自然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慕远道一把抢过策论,哪还有堂堂四品大员的稳重,眼睛扫过策论,可表情确是越来越凝重,惊叹不断,言语中满是恐惧之音,
“这…这…这太大逆不道了!”
宋瓒笑了笑,张牧这套观点确是与儒家的治国观点截然不同,不注重礼,反倒是一切从利出发。
说起来倒是与最纯正的法家思想类似,但就算是商君之法也远不如张牧的这篇策论激进!
而像是慕远道这般纯正的大儒,自然是不会同意张牧的观点,
而宋瓒就不同了,虽说人家亲爹是洪武第一大儒。
但宋濂教自家孩子的时候,从来不以儒家一家之学独专。
反而是要宋瓒兼采各家之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