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远山回想着梦里的细节,忽的灵光一现,掀开自己身上的被子,翻身下床,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他轻手轻脚地到了套房里的另一个房间。
接着,拨打了一个电话号码。
“若奇,我是任远山。”
任远山艰难地开了口,嗓音里有着一丝怪异的嘶哑。
“远山?怎么了?听你声音好像不太对劲。”
钟若奇,云城市血站血源管理科的科长,也是任远山的高中同学。
“能不能多备点A型全血,我会多去献血的……”
任远山犹豫着,眉头紧蹙,却还是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梦里,曾经有一个画面是医生找他谈话,说赵舒意生产过程中大出血。
这让任远山又多了一个自欺欺人的理由,也让他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
也许,梦里赵舒意的死亡不是因为那个诡异的数字,而是因为血液的问题呢?
毕竟,大出血真的会要人命的。
任远山是这么想的。
“哈?家里面有人现在急需血吗?我看到了各献血中心和医院报上来的数据,印象中你前一两个月不是刚献过?”
钟若奇可以做到对一两个月内献血者的名字记得一字不差。
因而,他随口就可以说出在这一两个月献血的人中有没有任远山。
只是,对于任远山提的要求,他还是觉得奇怪。
“倒也不是现在,只是我妻子怀孕了,主治医生说不排除她有产中大出血的可能,让我看看有没有办法多备些血。”
任远山机械地说着当初主治医生交代的话,当这些记忆与梦中的场景交织在一起,使他的脑袋开始放空。
“噢,原来是这样,大出血还是蛮要紧,我知道了,我之后会多多关注,你也不用太担心,现在的医疗技术水平这么发达,再说了,血站的血库还是得到源源不断的补充了的。”
钟若奇听了任远山的话,明白了过来,一边宽慰任远山,一边应下了这件事。
“不过你婚礼的时候,我虽收到了请柬,但那天正好值班没能去,下次你孩子满月酒一定要请我哦。”
接着,钟若奇又说起之前任远山邀请他参加婚礼的事情。
“好啊,我会记得。”
任远山应了一声,尽可能保持语调平稳。
两个老同学又聊了几句,任远山才挂掉了电话。
当挂掉电话后,整个房间里又归于平静,那一股慌乱的滋味先前才被任远山稍微压制了下去。
可此时四下寂静之时,那一股被压制下去的慌乱感又再一次蔓延。
一直蔓延到他的全身。
任远山冲出房间,到房间的吧台里寻找着台面上的东西。
手指拨开那些茶点后,任远山找到了一包香烟和放在一旁的打火机。
他一边暴力地拆着香烟的包装盒,一边快步走进另一个房间里。
接着,他关上了房门,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
现在,他急需要尼古丁来麻痹自己的大脑。
将所有的时间和记忆冻结。
打火机的声音响起,橙色的火焰在燃烧着香烟的烟芯。
不过一秒钟的时间,火焰已经燃烧至一小截。
任远山狠狠地吸了一口,像是一个在沙漠里渴了许久的人终于找到了饮水源一般,恨不得立即就扑过去。
可他吸得太猛,本身也是不经常吸烟的人,活生生地被呛到了。
他剧烈地咳嗽,但顾忌到仍在另一个房间里熟睡着的赵舒意,他又想拼命压下那一股喉咙间的痒意。
食指和中指紧紧地夹着烟,他缓缓地吐出白色的烟雾,房间里开始沾染了尼古丁的气息。
而他的手指仍在不断地颤抖着。
仅仅是想到那些画面,他就觉得心脏被刀剜、被针扎似的疼痛。
那一种疼痛感从心脏逐渐弥漫至他的五脏六腑。
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里,任远山便已经接连抽了半包的香烟。
当他又接着抽了新的一支烟时,那缭绕的白色烟雾将他那一双满含复杂神色的眼眸熏得逐渐红了眼。
情绪的崩溃往往就是在这么一瞬间而事情。
压不住的情感就算再这么压制也只会不断地堆积叠加在一起。
直至到达临界点,便会如同火山喷发一般,向四周吐出灼热的岩浆,将周围所有的生灵全部包裹在滚烫的岩浆之中。
于是,寸草不生,生灵涂炭。
他任由那一支香烟继续燃烧着,脸渐渐地低下,抵着自己的手背。
所有的记忆和画面哪是这么容易就通过尼古丁来封锁的呢?
任凭他嗅着这呛人的气息,那些画面却趋于清晰。
“远山……”
她唤着他的名字,语调温柔,带着几分软腻意味。
“能让我展露笑颜的人,有你一个就好了。”
她亲昵地靠在他的肩膀上,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是无尽的蓝色天空。
任远山闭眼抵着手背,直至手背上开始有了湿润的痕迹。
能让他哭泣的人,一个就好了。
那晶莹的泪水滑落,滴在房间里的红色地毯上,绽开了红色的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