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鹿桐担忧的道:“你还好吗?”
田椒的手指无意识的动了动,她看着自己刚刚扣动扳机的手。
在她的认知里,开枪杀人是很遥远的事情,直到今日她亲自扣下扳机,才意识到剥夺他人的性命是如此轻松的一件事。
人类原来如此脆弱。
在这一刻,她才终于理解了鹿桐的惶恐。
每个人的心底深处都压着一头野兽,当这头野兽被关在铁笼子里的时候,大家看上去都普普通通,可一旦因为某些事情,捆住野兽的铁链松动了,很多事情就控制不住了。
田椒忽的将手枪装进了包里,闭上眼睛道:“我没事,你别担心,真的。”
鹿桐没再说什么,只是一直握着她的手。
等把鹿桐送到地方,看着鹿桐上楼,田椒这才对沉沙道:“我们回去吧。”
沉沙应了一声,又低声道:“抱歉少夫人,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田椒摇摇头:“不是你的错,你一个人面对那么多人,难免有纰漏,而且我这不是没什么事吗?”
“就算是接受过系统训练的人第一次开枪杀人也会有很强烈的情绪起伏。”沉沙道:“我会回去领罚。”
田椒笑着说:“我真没事。”
她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明明之前她还处在怔愣之中,可她走出这种情绪的速度非常快,也没有像鹿桐那样生出别的情绪。
裴行川自然早就收到了消息,在西屏枫林门口等着人,池槐也在旁边,他知道这次老大是真生了气,脸上惯常的笑容都没有了,垂手肃立,像个冷酷无情的杀手。
田椒看见裴行川,立刻下车扑进他怀里,小声说:“你已经知道啦?”
“嗯。”裴行川按住她脑袋,问:“受伤没有?”
“没有,受伤的是别人,沉沙把他们揍得可惨了。”田椒说。
裴行川看了沉沙一眼,沉沙立刻全身僵硬,站在原地不敢动弹,背后全是冷汗,低声道:“对不起老大,是我的错。”
“自己去领罚。”裴行川冷淡道。
“是!”沉沙松了口气,立刻转身走了。
田椒蹙眉:“他要去哪儿?”
裴行川并没有回答。只是对池槐吩咐:“把人提到地下室里去,我等会儿来亲自审。”
池槐应是,裴行川便带着田椒先进了客厅,阿姨连忙端上甜汤给田椒喝,喝了半碗甜汤后,田椒无奈的对还在研究她有没有受伤的裴行川道:“我真的没事。”
裴行川撩起她的袖子,看着小臂上被碎玻璃划出来的一道口子,“这叫没事?”
田椒自己都没意识到手臂受伤了,大概是精神极度紧张,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点疼痛。
“应该是他砸玻璃的时候溅出来的碎玻璃划伤的。”田椒解释:“而且一点都不痛的,上点药过不了多久就会好。”
裴行川没说话。
田椒皮肤很白,便显得那道血液已经凝结的伤口格外刺眼,伤口不小,得有四公分长,十分狰狞。
大概裴行川脸色不太好看,田椒声音放的更软了些:“二哥,我真的不痛,而且我还给了那个人一枪呢,看他的样子,肯定比我痛上千百倍。”
裴行川没接话,只是拿了医药箱过来,给田椒的伤口消毒。
碘伏刚刚沾上去,田椒就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叫出声。
裴行川抬眸看她:“不是不痛吗?”
之前不痛,现在可是痛得要命。
田椒眼睛里的泪花花都冒出来了,委屈道:“又不是我自己想受伤,你干嘛凶我?”
“我没有凶你。”裴行川动作放轻了些,“痛就是痛,难受就是难受,不要对我说谎。”
“那之前没有发现它的时候确实不痛嘛。”田椒还要为自己狡辩:“而且……唔!”
她瞪大眼睛,看着忽然亲上来的人,懵了:“呜呜呜呜!”
裴行川放开她,道:“再说两句试试?”
“……”
田椒不敢了,田椒怂了,老老实实的让裴行川给她上药。
“那个人的身份已经查出来了。”裴行川看田椒眼睛里全是泪花花,便说起其他事转移她的注意力,道:“本名王泰林,道上叫一声林哥,在六安区那边收保护费,颇有名气。”
“这么快?”田椒果然被吸引了,道:“这才一个小时不到,你就连他的祖宗十八代都查清楚了?”
“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很好查。”裴行川淡声道:“王泰林和耿采斓是初中同学,那时候谈过恋爱,两人都是很让老师头疼的问题学生,后来耿采斓勉强考上高中,被星探挖走,王泰林则辍学去混社会了。”
“所以说……王泰林收留耿采斓是因为旧情未了?那他还挺痴情的。”田椒感叹:“耿采斓何德何能,有这么一个十多年过去了还愿意为她杀人的前男友。”
裴行川笑了声:“未必就是痴情。”
“当年耿采斓要去做明星,立刻跟王泰林撇清了关系,对王泰林来说,或许只是多年的求而不得,一朝落魄,他想要弥补的是当年那个被抛弃的自己。”
田椒摸摸下巴:“这么一说也是……在这种黑道大哥看来,没准杀过人的耿采斓更合他胃口呢,这种人的想法咱们正常人还是琢磨不明白啊。”
裴行川一顿:“你觉得我是正常人?”
“对呀。”田椒茫然:“你不是吗?”
“嗯,是。”裴行川倏忽笑了,用纱布将她的伤口贴好,道:“最近不要用这只手提重物,也不要碰水。”
田椒看看自己的胳膊,点头,又有点忧愁:“这么长一道口子,肯定会留疤的,到时候留下疤痕也太丑了。”
裴行川道:“不会留疤,之前脸上的疤不是都治好了吗?”
田椒这才放下心来,裴行川站起身,道:“我要去会会这个黑帮大哥,一起吗?”
“一起一起。”田椒连忙说:“我得从他嘴里问出耿采斓的下落,这人一天不落网,我心里就一天不踏实,谁知道她还能搞出什么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