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晚雨愣了愣：“什么？”
鹿桐问：“乔医生听说过我的事情吗？”
“嗯。”乔晚雨点头：“之前网上闹得很大，我听说过一点。”
鹿桐道：“既然如此，那乔医生应该知道，我的父母对我并不好，他们就像是钻进了我血肉里的水蛭，想要吸干我身体里的最后一滴血去供养我弟弟。”
她说起这些，情绪很平和：“所以对他们的死，我并不会觉得负疚，我难过的根源在于，我竟然因为这样的人，失去了我本该心怀的善良。”
乔晚雨神色严肃起来，她皱起细眉：“所以……你在噩梦中恐惧的不是你的父母弟弟，而是不再善良的自己吗？”
鹿桐看着高脚花架上的一盆散尾葵：“乔医生什么时候，会对自己很失望呢？”
“考试成绩不理想，预计的目标没有完成，辜负父母……还有别的一些人的期望。”乔晚雨说：“都会让我对自己很失望。”
鹿桐点点头：“可以看出乔医生你从小就生活在很安定的环境里。”
“过去的十几年，我从不对自己失望，因为像我这样的人，如果连自己都对自己失望，那又要怎么活下去？”她在乔晚雨惊讶的表情中说：“所以这一次，我意识到我对自己很失望时，打击确实不小。”
乔晚雨沉默的看着这个少女。
她比电视屏幕上的还要美丽，哪怕是娱乐圈这样美人辈出的地方，她也十分出挑，今年不过二十岁的少女，在这短短的成长时间里却已经活的比大部分人还要辛苦。
她如今看着光鲜亮丽，花团锦簇，谁又能想象她当年在鹿家被磋磨的模样？
“鹿小姐。”乔晚雨声音像是柔和的温水，她认真的说：“你对自己的失望，来源于什么呢？”
良久，鹿桐平静的说：“为了鹿向林和丘丽这样的人手染鲜血，不值得。”
乔晚雨耸然一惊：“……鹿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抱歉吓到你了。”鹿桐道：“我难过的地方在于我好像失去了同情他人的能力。”
但乔晚雨总觉得鹿桐先前那句话非常不对劲。
只要稍微一想都会让人毛骨悚然的不对劲。
但鹿桐明显已经不想多说，乔晚雨便没有强迫。
“谢谢你乔医生。”鹿桐道：“跟你聊天很愉快也很放松，我之后还可以来找你吗？”
“当然。”乔晚雨微笑。
两人走出咨询室，乔听枫竟然还没离开，正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打游戏，来来往往的病人、护士都会多看他几眼。
“结束了？”乔听枫收起手机，站起身对鹿桐道：“那回吧。”
“你不是说自己忙得很么。”乔晚雨蹙眉：“有时间在这里打游戏没时间去陪陪妈妈？”
“我这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人我送来了，当然要安安全全的送回去。”乔听枫道：“怎么样，还顺利吗？”
后一句话明显是问鹿桐的。
鹿桐道：“乔医生很专业，我觉得很好。”
乔听枫点点头，“那也不算辜负了田椒的嘱托。”
乔晚雨犹豫了下，还是道：“阿枫，我有点事跟你说，耽误你五分钟。”
“嗯。”
姐弟两进了旁边一间休息室，乔晚雨这才道：“鹿小姐的心理问题挺严重的……据我观察，她这种症状肯定不是现在才出现，而且她的防备心很重，我跟她聊了一个半小时，她心里真正压抑的东西半点不跟我吐露。”
乔听枫一怔，道：“她刚刚不是说感觉很好？”
“这就是我们最头疼的不配合病人。”乔晚雨摊手：“看上去好像很听话，问什么答什么，但其实重要的点半个字家不肯透露。”
“所以呢？”乔听枫单手抄在裤袋里，偏头看着乔晚雨：“你把我叫来，想跟我说什么？”
“鹿小姐她……”乔晚雨低声道：“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受父母身死的刺激太大，她已经隐隐展现了一种攻击性，你知道很多连环杀人犯为什么要接连作案么？”
“因为在尝到了杀人的快感后，他们就迫不及待的想要体会第二次……”
“好了，姐。”乔听枫脸上没什么表情：“你是想跟我说，鹿桐杀了她父母，一旦开了这个头，她就控制不住自己了，会干出更多恐怖的事情？”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乔听枫一扯唇角：“我跟你一起长大，比任何人都了解你。”
乔晚雨沉默。
“鹿桐的父母死于鹿桦之手，成千上万只眼睛都看见了。”乔听枫眉梢眼角带了几分烦躁，道：“跟鹿桐没有关系。”
“你不能因为她心理有问题就做出这样的推测，她那样的成长环境有心理问题很正常。”
乔晚雨怔怔的看着乔听枫：“你……在心疼她？”
“没有。”
乔晚雨一笑：“正如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
乔听枫按了一下眉心，道：“还有别的事，先走了。”
他拉开门出去，乔晚雨又说：“阿枫，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真的对她有意思，我建议你早点掐断，因为她……”
乔听枫没听完，直接走了。
自从她订婚后，乔听枫对她一直是这个态度。
礼貌有余，亲近不足。
乔晚雨抿紧嘴唇，手指缓缓捏紧自己心口的衣服。
从前盼着他喜欢别人，如今他真的对别人感兴趣了，她怎么好像……不太高兴呢？
回去的路上，鹿桐能察觉到乔听枫心情不太好，所以她也一直没说话，怕触这位大少爷的霉头。
“鹿桐。”乔听枫骤然开口：“杀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鹿桐一瞬间浑身血液都发凉，但她很快镇定下来，茫然的看着乔听枫：“乔少，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清楚。”乔听枫一脚踩下刹车，黑色的玛莎拉蒂停在了车流稀少的路边，他侧头看着鹿桐：“不要跟我装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鹿桐垂眸道：“不过我看乔少好像不是很想送我回去，那我自己打车好了。”
“鹿桐！”乔听枫提高了音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