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皇后眼眶通红,喉咙哽咽,差点发不出声音。
紧紧抱着陆羡川,皇后应了一声,将他交给谢羡妤,捂着脸快速出了寝殿。
殿内静下来,白梓被皇后叫来殿内伺候。
陆羡川乖巧的坐下,让郭郎中继续给他把脉。
郭郎中闭上眼细细体会陆羡川的脉搏,开口道:“我方才就觉得有些奇怪,这蛊虫发育并不完善,它似乎并不完全以这娃娃的骨血为食,倒像是有其他东西也在食用!”
“本以为是皇后的血肉,但给皇后把脉又没有察觉到异常。可没有蛊虫寄生的人,他的血肉又不能成为蛊虫的食物,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他东西?
不是皇后的血肉?
蛊虫能吃的就是宿主的血,如果陆羡川的血暂时没有成为蛊虫的最佳食物,那它的食物会是什么?
谢羡妤眉头皱起来,一个念头从脑子里冒出来。
霍璟泫......
“殿下,你平时有吃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谢羡妤身子几乎颤抖,她按着陆羡川的肩膀,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陆羡川想了一会,小声道:“平日里都是寻常御厨送来的食物,不过每个月二皇兄会送来一些糕点,糕点里面掺和了很小的药丸,颜色很红,吃下去有一种腥味,母后说没关系,让我吃了。”
“那些东西,算奇怪的东西吗?”
颜色鲜红?
味道很腥?
那岂不是......
“是血!那是血做的药丸!”
郭郎中顺着谢羡妤的思路将答案说了出来。
谢羡妤表情瞬变,呼吸急促,双腿变软,差点站不住脚。
“他怎么能......”
他用自己的血,阻止了陆羡川体内蛊虫的成长!
皇后竟然让七皇子吃下去,这是不是代表——皇后知道霍璟泫体内也有蛊?
谢羡妤思绪有些乱,连带着表情也冷了起来。
原本她以为瑾贵妃和霍璟泫关系怪异,又曾想要杀了他,或许是瑾贵妃给霍璟泫下毒,但现在......皇后知道霍璟泫中蛊,这件事难道和皇后有关?
“这娃娃的二皇兄,和你有关系?”
郭郎中瞧着谢羡妤这幅样子,挑了挑眉。
谢羡妤点头,吐出的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他是我未来的夫婿。”
双手微微攥拳,谢羡妤加了一句,“他的体内,也有蛊虫!”
是她没有本事,没办法救他!
“郭郎中......”
她的话音未落,郭郎中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摆了摆手,“救一个也是救,救两个也是救,等我弄清楚这娃娃的身体,我便去看看你的夫婿!”
停顿了一下,郭郎中忍不住开口,“拿自己的血去养其他人体内的蛊,这简直是胡闹!他的身体哪里遭得住这样的折磨?”
“你这娃娃也是,入宫前应该先带我去见你夫婿才是!”
谢羡妤垂下眸,唇瓣染上一片白霜,黑影从她身上笼了下去。
知道眼前人就是郭郎中时,她就想带他去二皇子府,但理智阻止了她。
如今的情形,皇后她得罪不得!
况且,想来皇后也不会将郭郎中困在宫里,不让出去!
“那您快些看,看完了赶紧去给二皇兄看看!”
陆羡川听不懂这些事有多严重,但他知道自己吃的是二皇兄的血,脸上登时露出愧疚,催着郭郎中把脉。
郭郎中松开他的手,站起身,朝陆羡川道:“小娃娃,你倒是个心善的孩子!”
“你先躺在床上,我探探这些蛊虫的情况!”
陆羡川麻溜的跑到床上,麻利的脱了自己的衣服,光着上半身趴着,还不让白梓和谢羡妤靠近。
“男人的身体女人不能看,阿妤姐姐,白梓,你们背过去!”
谢羡妤和白梓对视一眼,轻轻笑了笑。
郭郎中一巴掌轻轻打在他的屁股上,没好气道:“县主不来,我怎么扎针!七岁的小屁孩,毛都没长齐,还怕自己嫂子看不成?”
“安和县主,准备药包,我教你引出蛊虫到皮肤表面!”
郭郎中朝谢羡妤招手,谢羡妤已经将银针从燃火上消过毒,放在银盘里给郭郎中送去。
几根银针扎到陆羡川的脊背上,很快,几根黑线从筋脉处缓缓出现,一点点移动。
谢羡妤瞳孔陡然放大,目光紧紧盯着陆羡川后背的情况,手忽然抓住床单,眼底迸出滔天的戾气!
她发现霍璟泫身中蛊虫时,就见过这样的画面!
“长生蛊,会让人性格大变吗?”
谢羡妤轻声问道。
郭郎中抽出银针,点了点头,“蛊毒性不同,带来的影响也自然不同。”
“这娃娃的蛊控制的很好,只要找到机会将它引出来,解毒应当不算难事。”
“只是这是自出生就有的蛊虫,只怕它和这孩子的血脉连在一起,若成了身体的一部分,想要完全解毒恐怕还费些事!”
郭郎中扶起床上趴着的陆羡川,替他穿好衣裳,声音算得上温和,“蛊虫最怕朱砂,这段时日用朱砂泡水沐浴,先将它们控制住。”
白梓听着郭郎中的嘱咐,记在纸上,见郭郎中准备走,忍不住问道:“不知郎中何时为殿下取出蛊虫?”
郭郎中仰头看天,沉声道:“这蛊虫恐怕不是一次就能取出,等到月圆夜,我们试第一次!”
“我写了几个药材,宫中需要提前准备好,其中有三味药很是难得,需要费一些功夫!”
谢羡妤从郭郎中手里接过药方,瞧着里面的药材,有些怪异。
“当归,白苏子,景天,忘忧,这些都是常见药材,晨露,夏花倒也不难寻,珊瑚,朱砂,珍珠宫中应当也有,但这虎桑枝,决明籽,百年狼王胆,这三样并非寻常物!”
“虎桑枝唯有西鲁边境生长,决明籽并非常见的决明子,它是指月见山和阳归山的山顶汇合处长出和决明子很像但药性完全不同的毒药,百年狼王胆又要求狼王百岁且依旧是狼王......这,闻所未闻!”
谢羡妤曾在姜太医的医书上见过这些东西,但她以为只是无聊之人记下哄骗人的玩意。
郭郎中很欣慰她能懂这里面的药材究竟是哪些药材,胡子翘了翘,点头道:“县主见识不凡,医术有朝一日,不,应当是除了蛊外已经在小人之上!”
“这些东西看着像是胡写,但各有其用!虎桑枝的枝条有奇毒,和蛊虫相辅相成,决明籽的汁水和血液十分相像能迷惑蛊虫,而狼王百年依旧是狼王它的内胆早已成了金丹是大补的药能保住血脉受损之人的身体!”
“这娃娃年岁小,我也担心他受不住这些,但是想要将蛊虫安然提出来,该做的准备还是要提前做好!”
郭郎中说的在理,谢羡妤便没有再提出疑问,将药方递给白梓,眉头紧锁,开口道:“这方子,是否能应对所有蛊虫?”
郭郎中看着她担忧的模样,笑道:“你是想问,你那夫婿的蛊,是不是也可以用这方子?”
“县主且放宽心,小人现在就随你去看看你那夫婿!”
夜色虽深,但谢羡妤已经按耐不住,当即点头,嘱咐白梓照顾好七皇子,带着郭郎中出了院子。
“我儿如何?”
寝殿的门刚刚打开,皇后和王嬷嬷便迎了上来。
郭郎中给了皇后一个安抚的眼神,“殿下如今的身体还算不错,蛊虫有了控制很少将他的血肉当成食材极大减少了他的发作频率,那蛊虫毕竟和他一同长大,又是从母体引过去,小人只担心它们成为了殿下皮肉的一部分!”
“月圆夜是蛊虫最活跃的时候,也是蛊虫发作的高峰期,虽如此,但也因为它们不再躲藏,将它们一网打尽很简单!所需药材小人已经给了里面那位姑娘,等月圆夜,小人会提前进宫!还请娘娘放心,就算这次取不出来,殿下也还有很多机会。”
郭郎中说话并不委婉,皇后知晓陆羡川身体暂且无碍,松了口气。
王嬷嬷递上一个荷包交给郭郎中,神情满是感激,“这里面是娘娘给您的一些心意,还请笑纳。”
“诊金我本不该收,不过既然是娘娘赏赐,小人不敢不收!”
郭郎中大大方方的将荷包收了下来,掂量了几下,倒也没客气。
见他收了钱,皇后安心许多,让王嬷嬷送他们出去,目光停留在谢羡妤脸上,稍稍点了点头。
谢羡妤屈膝行了一礼,跟着郭郎中一起走出了皇宫。
月光下,一道黑影从头顶掠过,谢羡妤抬头,却什么都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