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林子，早有警车等在了那里。
赵元洲也不敢疲劳驾驶，他和段亦知一同坐在后座上。段亦知一上车就闭上眼睛假寐，直到经过那小镇，他才睁开眼，看向窗外。
“风水局破了。”
“是啊，之前这镇子的灵气都被那村子占了。”
赵元洲听着段亦知的话，也看向了小镇。
本来已经是绝户地的镇子又涌进了生机。不久后，这里应该会重新焕发生机，而背井离乡的人也能回来，小镇也许就会恢复热闹了。
他又将目光投向段亦知，段亦知怀中抱着锟铻刀，头靠在车窗玻璃上，还是一副犯困的样子。
现在赵元洲才真实的觉得面前的人，是一个未出社会的少年人，“你是驭魂师哪一门的？”
“我不是驭魂师。”段亦知开口，连头都没有抬。“我是驱鬼师。”
“驱鬼师！”赵元洲带着惊讶，再次认真打量起段亦知来。
“嗯。”段亦知并没有去想赵元洲在想什么，甚至赵元洲的那些惊讶都被他的浓重的睡意给直接无视掉了。他只是轻声附和出声，证明赵元洲没有听错。
赵元洲的记忆里，驭魂师确实不会段亦知的那些术法，只是驱鬼师，是圈子里消失很久了的职业。
最后一名驱鬼师，他猜想就是他们这次遇到的那个厉鬼。
在他们收集的档案里，驱鬼师这个职业，三千年前是行界的领军，他们能沟通鬼界，能祈福延寿，甚至他们做的事都已经超过了正常人的范畴。当然这不能排除撰写这些记录的人用上了夸大其词的描写。
但不可置否的是，记载里有说过,自从身为驱鬼师的领头人背叛鬼界后，驱鬼师便被鬼界剥夺了一切特殊权利。自那时开始，驱鬼师便慢慢消失无声了。
所以，驱鬼师并不在现列的十三行里面。
他面前的人是驱鬼师，那他这一脉的领头是谁？
赵元洲并不怀疑段亦知的身份，他只是更加好奇其中的事了。
“有时间能去拜访一下你长辈么？”
段亦知终于有了一些反应，他扭头看向赵元洲，然后就愣住了。
赵元洲还以为是自己太唐突了，刚想说些什么来挽回一下自己的不礼貌，他就听见段亦知一本正经的回答他。
“你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见我爷爷么？”
他想拉拢一下他们，这也算很重要的事情吧。
赵元洲思索着，毕竟他们分局的人手一直都不够，基本上他合作过的还算靠谱的人，他都会去试着看能不能拉拢一下，就算还是不能拉拢，能谈成一个长期合作也是很不错的。
“我爷爷他去了鬼界，要见他比较麻烦。”就在赵元洲思考的时候，段亦知继续补充道。
“你……”赵元洲一时语塞，他能听出来身旁的人说的话并没有挑衅他的意思。他斟酌着半晌，才想出怎么形容他的想法，“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嗯？”段亦知不解。
“人界和鬼界，对你来说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
赵元洲其实是想说，人界和鬼界在他那里已经模糊不清了，但是他又觉得直接说有些不太好，才换了一种说法。
鬼界，那是阴魂的世界。
段亦知的回答很明白的告诉了他，他爷爷已经去世了，但偏偏段亦知并不觉得活人见死人有什么不对。
甚至见面交流还可以有商有量的。
段亦知陷入了沉思。
好像他爷爷的离开，他确实一直没有什么实感，就像是……他爷爷只是换了一个地方生活一样，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所以他从得知爷爷身亡，到他爷爷下葬，他并没有什么悲伤的情绪。
当然他在葬礼上因为那没有伤感情绪的表现，也没少被爷爷的亲友们说他是白眼狼。
只是他依旧没有实感。
他爷爷一入土，他就像和这个世界切断了一切联系。在这个世界上，他好像真的没有了任何让他牵挂的亲人。
这是他以前从来没有思考过的问题。他本来就比一般人容易被拉进鬼界，准确的说正因为他这样，所以才更容易被拉进鬼界。
他从来就没有觉得鬼界和人界，有什么区别。甚至他也不觉得他爷爷去了鬼界后，他和他爷爷就分别了，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他的潜意识里，甚至并不觉得自己单属于人界。他在人界，更像浮萍，漂浮在水面上，没有与其他人构建联系。
“人界和鬼界，有什么区别吗？”
要不是赵元洲看到了段亦知锁紧了的眉头，他就该把这话当成反讽了，但段亦知带着疑惑的语气告诉了他，他面前的少年是真的分不清这二者的区别。
赵元洲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子的人。
他想说人和阴魂，本就是对立的关系，但他隐约觉得面前的人也许并不这么觉得。他大概更亲近鬼界。
“这两个世界，不可以共融。你能想象人鬼两界变成一个世界后的样子吗？”
段亦知点了点头。
人界有人界的规矩，鬼界有鬼界的规矩，这两个世界在他这里从来就不能变成一个世界，他也一直遵守这两个世界的规矩。
赵元洲说的话他赞同，鬼界和人界的分界线一旦模糊不清，人鬼的秩序一乱，这个世界会变成怎样？
肯定不会是他想看到的样子。
赵元洲看着段亦知，就像是教导学生的老师，看到自己的学生已经开窍了，他欣慰的笑了，“所以，你得分得清楚两个世界，人是不能再去打扰去了另一个世界的人的。”
“……。”段亦知沉默了。
驱鬼师本就是鬼界在人界的联系人，他的职业就注定了他会经常和另外一个世界的人打交道。
或者说这行的人，哪个不是经常和阴魂打交道的呢？
至于进入鬼界，他爷爷也不许他进，他也没有打破规则要进去的想法。
赵元洲看着又闭上了眼睛，又睡了过去的人，没有再出声打扰。
他比段亦知大了不止一轮，在他眼里，段亦知就如同初生的牛犊，就算这个人的能力了得，他依旧需要继续打磨。会累、会困惑、会迷茫是理所当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