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病？”许灿揉了揉发疼的脖子，一副懒得理她的表情，转身就想离开。
梁婷不管不顾直接上前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头皮被扯得发麻，帽子掉在了地上，一下子便激怒了许灿。
许灿胳膊肘朝她肚子重重一击，对方疼得用力一扯，紧接着捂着肚子疼得后退了几步，手中还有一把许灿的头发。
顾不上头皮的疼痛，许灿上前就是重重一巴掌扇在了她脸上。
梁婷当然不会任人宰割，回过神来的她立即还了一脚踹在了许灿的肚子上。
“看来上周跟着林驰学了不少防身术吧。”梁婷阴狠的笑容看着她，舌尖抵了一下发麻的牙根，好像尝到了一股铁锈味。
许灿想明白了一件事，暴戾冲出本性，她横冲直撞的揪住梁婷的衣领，拼尽全力的将她死死的摁在墙上：“上周那件事是你举报的对吧？！所以都是你害的！”
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了梁婷的脸上。
她整个人都被打懵了，好一会儿才卯足最后一股劲继续去扯她头发。
俩人再一次扭打在一块，整个巷子里都是女人的推搡惊呼声，直到有路人经过巷子口，朝她们这边喊了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俩人这才迅速松开了对方，许灿捡起地上的帽子，重新戴上后头也不回的跑出了巷子。
许灿虽然脸上没受伤，但整个人也很狼狈，灰头土脸，胳膊肘处都被撕开一个口子，身上很脏，她用力抹了抹，发现沾染的污渍根本擦不掉了。
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马上就要下课了，她悄悄的躲在一棵榕树后一直看着学校校门口的方向。
人还是有些贪婪的，就最后一眼，她心想，再看最后一眼，她就彻底死心。
不一会儿，她看见晏从安跟叶思韵先一步走出校门，俩人直接上了自家的保姆车，车子缓慢开进主干道，然后在夜色中扬长而去。
许灿心里越来越紧张了，一只手下意识的扣着指甲，一只手扶着树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林驰终于出现了，还是那一身蓝色干净的校服，修长的身段，向浅洲跟他打了一声招呼便先一步骑着自行车走了。
隔得远许灿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只能看见他们分开后，林驰垂着头走在路边上，一只手扶着单肩背包，单手自然的插在裤兜里。
以往俩人结伴回家，林驰总是会习惯拿走她肩膀上的书包，她则是一身轻松的走在最前面，蹦蹦跳跳的一脸欢快，偶尔停下来，嫌弃两句林驰走得慢。
现在仔细一想，好像根本不是他走得慢，而是他似乎想跟自己待得时间长一点。
而是他好像很久没骑他那辆自行车了。
许灿视线紧随着他孤傲落寞的背影，心底泛着酸苦，脚步也情不自禁的跟着他走，只是一个在马路右边，一个在马路左边，俩人之间隔着一条宽大的马路，距离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近到明明触手可及，可始终不敢伸出一只手。
远到明明遥不可及，可又忍不住奢望他的回首。
维持着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林驰一举一动皆落在了她的眼里，她看见他拿出手机放在耳边打电话，很快她的手机便嗡嗡震动。
好像是因为她开机了，打电话的人一直在坚持不懈的等待她接自己的电话。
许灿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眼底瞬息一片温热，泪水毫无征兆的顺着脸庞滑落，滴在了屏幕上。
“傻子。”许灿嘀咕的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讽刺别人还是在自嘲骂自己。
林驰打了一路，她就跟着林驰走了一路，直到走到她家小区门口。
林驰果真直接去了保安室。
许灿站在马路对面，借着树干遮拦，看见保安大叔跟他说了几句后，林驰颓塌着肩膀走出保安亭，失魂落魄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了。
“就…”许灿视线目送着林驰离去的背影，心脏那块绞着疼，声音也忍不住哽咽道：“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
希望你以后的人生，平安顺遂，前途无量。
然后……彻底忘了我这样的自私胆小鬼。
……
几个月后，许灿已经完全适应了Z市附中的生活。
她的日子很忙碌，经常是一个人独来独往，Z附高是封闭式管理，学生们差不多每天除了食堂、教室、舞蹈室这三点一线的生活，就是每天早上在体育馆锻炼体能。
在这里的舞蹈室训练基本功比在杨琼那里累了不止一倍。
以前的腿是被压成一百八十度，现在的腿老师恨不得给她压成三百六十度。
她自从腿伤过一次之后，有两三个月没有练习基本功，刚进来的时候她就感觉自己功底退步不少，而且比较之下，她也发现自己在那群舞蹈生当中基本功底还属于有些落后的状态。
好在她韧性强，发现自己的缺点后便及时补救，反复练习，多次训练，每一次舞蹈室里，她总是第一个来，又是最后一个走。
就这样三个月后她才完完全全跟上那群人的进度。
放寒假她也没有回家，而是找了个地方打工，赚零花钱。
家里给她的零用钱，她一分都没有再拿过，也许是还在赌气，也许是不想再给父母添加重担，总之离开南市之后，她也没有再联系过家里人。
她的手机也经常是处于关机状态，因为她害怕看到熟悉的人打电话进来，更害怕自己哪天意志力不够坚定就接了。
总之她把自己的生活填得很满，忙碌起来，根本顾不上其他的烦心事。
郑衡宇在Z市有房，偶尔会经常过来看看她的情况，带她出去改善伙食，还跟她的培训舞蹈老师私下保持着紧密联络，像是时刻在紧盯着许灿的一举一动。
许灿还发现这俩人似乎以前是校友学长学妹的关系，而且自己的老师对他很是尊敬。
现在她所有的学杂费是郑衡宇资助的，这一份恩情被她铭记于心，宿舍枕头底下有一个小本子被她拿来记账，上面写着每学期的学杂费，和每一笔的开销账目，后来金额越来越多，她时不时的拿出来看一眼，又深叹一口气，欠债的滋味还真不太好受，感觉自己以后上大学了，第一件事情就是得还清这本债。
虽然郑衡宇那只老狐狸总是笑得一脸狡黠的跟她开玩笑说不用还，将来签个卖身契就行。但许灿还是察觉到他这是葫芦里装着药，想着时机成熟了再卖给她。
毕竟是自己的债主，她也不敢多嘴，只能乖乖地点头认命道，还心甘情愿的说毕业后给他当牛做马。
这天刚好是大年三十，郑衡宇说看她可怜，便到她打工的地方，接她出去吃年夜饭。
当时饭桌上郑衡宇被她的认真态度给逗乐，还故意的坏笑看着她说：“这么相信我？你不再考虑考虑？答应得这么快，就不怕我把你给卖了吗？”
说实话，许灿还真有点怕，毕竟人心叵测，这个姓郑的又长着一副精明能干，老奸巨猾的脸，防人之心不可无，许灿心里警惕，但嘴上还是奉承似的回了一句：“我相信杨老师的眼光，她不会看错人。”
“哟～还知道拿杨老师出来挡剑。”郑衡宇毫不客气地拿着筷子敲了敲她的脑袋。
送她回学校的路上，郑衡宇接到了杨琼的电话，他顺手开了扩音，让许灿也方便听得见。
杨琼像个关心离家儿女的老母亲，在电话里那头问了许灿一些最近训练的内容，又心系她的腿伤情况，还说给她发了很多中药调理方子，到时候她快递邮寄到学校。
许灿想说不用麻烦，可是杨琼似乎没有给她打断的机会，又跟她说，她爸妈在她那里偷偷问了很多次自己的情况，她也说了很多让她家人放心的话，杨琼最终的意思还是希望许灿多联系一下自己的父母，最好有时间回趟南市看看他们。
许灿每次说到这个话题，都是缄默不语的看着别处发呆，整个人又恢复成冷漠坚硬的状态。
郑衡宇和杨琼都知道她的情况，俩人也不敢多提这个字眼，见到她有所排斥，便立即转移到另一个轻松话题。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艺考，这一天学生们都申请暂离学校，前往考试学校。
真到了上战场这一天，许灿反倒是一点都不紧张，一套考试流程下来，许灿感觉还算不错，出了考试门也终于松懈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等结果。
后来许灿也很争气，专业成绩以第一名成为了舞蹈生里的联考状元。
她在附中一夜成名。
学校开始有许多人都认识她了，甚至追求她的男生越来越多了，有的还会堵她宿舍楼下，只为递上一张情书或者请假加个微信。
许灿无奈之下只能说自己有男朋友了，这话一出，果然一些男生收敛了不少。
那晚也许是勾起了她的回忆，她打开自己的手机壳，里面夹着那张泛黄的信纸。
里面的内容，她已经从头到尾看了无数次了，早已背的滚瓜烂熟。
每当思念泛滥成灾，她都会拿出来抑制自己一遍。
然后再全副武装继续安稳前行。
很快高考也开始了倒计时，她几乎是天天泡在书海里。
她已经有一年多没回家了，除了郑衡宇和杨琼，她也没跟任何人联系，就连父母的消息她也从未回复过。
杨琼将她联考第一名的结果告诉了她父母，听说俩人很高兴欣慰，又从杨琼口中得知自己的弟弟出生了。
许灿没有过多喜悦和好奇，只是平静的“嗯”了一声。
一转眼间，人生中最重要的高考两天也过去了。
离校这天，郑衡宇想着接她去自己家里住。
但许灿以不方便为由拒绝了他，而是在市中心那边找了一份包吃包住的暑假工。
郑衡宇发现这姑娘真有意思，除了接受他学费上的资助，零花钱几乎是很有原则的从来不接，每次学校一放假，她就到处打零工的地方赚钱。
连身上的衣服来来回回都是原来那几件旧的。
郑衡宇提过几次想带她出去买几件新衣服，均被许灿给强烈的拒绝了，她说的是在学校每天都要穿训练服，没有时间去精心打扮。
郑衡宇再次被她噎住，没办法只能偷偷跟杨琼告状，说这小姑娘什么都不需要他帮忙，懂事得令人心疼，又冷漠得不近人情。
杨琼笑着跟他说，许灿这孩子有自己的主见，让他也不要多操心，自己会寄东西给她的。
郑衡宇这位老父亲，这才放心，还没轻没重的开了一句玩笑，说咱俩就跟带个叛逆女儿似的，打不得，骂不得，说不得，还得顺着她。
这话一出，杨琼立即没了声，一通电话就这样在郑衡宇的尴尬咳嗽中终止。
青少年身体发育得快，许灿却整得像个营养不良，除了身高没怎么变，连身上的肉都没多增，连医生都说她体重偏瘦，整个舞蹈生里别人都减肥，就她需要增肥。
郑衡宇猜测多半是因为以前轻微抑郁症的问题，不过许灿一直给人的感觉都是很正常，连学校里的心理医生给她检测也没有多大问题。
他跟杨琼也从来都是把她当做正常人看待。
但是许灿确实又跟之前不同了，虽然还是会对人笑，但不会有那么多的亲切热情了，也不再阴阳怪气的调侃人了，更多的是一种淡漠的疏远，好像谁都无法靠近她似的。
郑衡宇也试图跟她交心当好朋友，想了解她这个少年时期的心事，可某人纯粹只把他当债主，又或者是改善伙食的债主，总之她拎得很清。
高考成绩出来后，许灿分数高得出奇，顺利的被Z院录取。
得知分数的那天，她怅然若失的抬头看着天想，林驰这会或许是被保送，又或许是以理科状元的身份顺利的京大了吧。
总之，他的人生一定是比自己还要精彩。而自己的人生也要顺利开启了新的篇章。
青春盛开灿烂后走向枯败凋零，她带着一片荒芜继续朝前，等待着来年后的枯木逢春。
春去秋来，四季反复。岁月不居，时节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