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安好看的桃花眼眯了眯。
“你是想……”
对上裴知懿夜鹰般的眸子,江淮安有些心颤。
年纪轻轻就握住了几十万精兵,他确实有换天子的能力。
“你是想扶那位上去?”
裴知懿挑眉,“都是先皇血脉,有何不可?”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江淮安皱着眉,踱步着。
“那位主子自打送去当质子,可就没回来过,半点消息都没有,万一,我是说万一,他早已死在大梁……”
裴知懿眸子冷了下来,“若真死了,那说明他本就坐不上那个位子,大周不需要这样的天子。”
话音落下,江淮安心猛地跳了一下。
后知后觉起来。
裴知懿他好像只要一个能治理天下的皇上,而不是要一个有血脉的皇帝。
那个人如果是那位主子,便更好,不是的话,也无妨,无所谓血脉。
安静的空气里响起江淮安吞咽口水的声音。
压着声音,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这可真真是谋反啊。”
说着,下意识看了一眼窗外,声音压得更低。
“你不是有祖训吗?上不叛国,下不负妻,你这可算是违反祖训啊。”
“反了一半。”
“啊?”
什么一半?
江淮安愣了一下,呆然地看着他。
“我不会负妻,永远也不会负了幼安。”
江淮安:“……”
突然有种被人往嘴里塞了一把什么东西的感觉。
书房里断断续续响起两人的商议声。
江淮安还是有些不放心,“我怕皇帝等不到冬季结束。”
裴知懿垂眸,指骨在书案上轻敲了两下,又抬手掐了掐眉心。
“不论如何,明年开春就结束了。”
“哎?嘶,不对啊。”江淮安忽然疑惑起来,“你手里握着兵权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为何突然绕着弯来释你的权?”
他左思右想还是想不明白。
裴知懿缓缓道,“若是我手里的兵权加上财库的命脉呢?”
江淮安神情一凛,“什么意思?”
“你可记得我那纸婚书?”
江淮安愣了一下,点点头,“是有这回事,可你不是早就大告天下退婚书了?”
裴知懿突然补了一句,“上面的女子是江南李氏的嫡女,苏氏的嫡外孙女。”
江淮安手一摆,“那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喜欢的是幼安,又不喜欢……”
声音戛然而止。
江淮安猛地坐直了,眼睛瞪圆了看着裴知懿,“幼安不会就是……?”
裴知懿神色没有一点惊诧。
江淮安心情像是翻滚的浪,有些惊愕道,“那她知道吗?”
裴知懿音色淡淡道,“不知。”
“为什么不告诉她?”
裴知懿掀眸看了他一眼,“告诉她,然后呢?成婚?还是卷入这场棋局?”
江淮安顿时安静下来。
裴知懿说的对,幼安要是知道了,只怕会卷入这漩涡之中,更为棘手。
皇帝能拿捏住裴知懿的手段之一,定是少不了她。
眉头越皱越深,声音有些沉重道,“裴知懿,北疆去不得。”
“这个局是个死局,帝皇疑心重,你即便是释了兵权,只有李氏和苏氏在一日,他就会怕你有一日招兵买马。”
“北疆必是布下了天罗地网。”
裴知懿嘴角扯出一抹笑,他说的这些,他很早就知晓了。
他和皇帝,必须死一个。
江淮安抿紧了唇,犹豫再三,低低说道,“最好的法子就是你释权,李氏和苏氏将财银交入国库。”
裴知懿低吁一口气,看了眼天色,拢了拢衣摆,站起身。
该送乖乖回府了。
“淮安,你当年为何要入营做我的军师?”
话音一落,江淮安嘴唇抿得更紧。
他记得。
为朝廷,为百姓,为生民乐业,为天下太平。
可是朝廷已经不是他追随的那个朝廷了。
裴知懿拍了拍江淮安的肩膀。
“我裴家祖训说的是不叛国,他若没死,我便扶他上位,都是他们自家的江山,转个手的事,怎么算得了叛国呢?”
说着,声音一冷,“即便死了,我也会找到人坐上去,只要坐上去,不管是谁,都是先皇的血脉。”
不是也得是。
江淮安安静了一瞬:“好,我知道了,今晚我便派人去大梁查。”
裴知懿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眸子深邃。
约摸着,皇帝是等不到过冬的,但是两个月的时间,足以他安排好囡囡的退路了。
……
裴知懿来到亭子里时,幼安和沈铃儿正收拾着丝线,阵阵笑声荡起。
“这么高兴?”
深润好听的声音响起。
幼安抬眸就看见了眼眸带笑的裴知懿,身影修长地走过来。
幼安带着自己也没察觉到的轻快,小跑到他身前。
小鹿一样亮晃晃的眼睛里像是装了萤火虫似的,亮晶晶的。
裴知懿抬手,轻轻将她额前的碎发撩开,口吻轻溺道,“跑什么?小心摔着了。”
幼安吐了吐舌,“我才没那么笨。”
手指捏了捏袖袋里的剑穗,有点紧张地抿了抿唇。
“你都忙完了?”
裴知懿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揣在袖子里,“嗯,忙完了,天色晚了,我送你回府。”
幼安乖巧地点了点头,“好。”
转身跟沈铃儿打过招呼后,便出了府。
一路上,幼安心里盘算着怎么将剑穗送出去。
正想着怎么开口,裴知懿突然道,“乖乖,我下个月的生辰,你可以陪我过吗?”
“嗯?”
幼安正出神,回过神来,朝着他一笑,“好啊。”
手指将袖袋里的剑穗压了回去。
裴知懿指腹在她手背上摩挲了一下,嗓音低缓。
“我的乖乖真好。”
两人的脚步很慢,衣袖相贴,幼安耳垂红了一下,“陪你过生辰就是好了?”
裴知懿垂下眸子看她,“是你陪我过就很好。”
马车停在府门前。
幼安脚顿了一下,牵着他的手晃了晃,撒娇地看着他,“我不想坐马车。”
“那你想做什么?”
“想走走。”
裴知懿浅浅皱了一下眉,看了一下她的脚,“这里离幼府还很远,我怕你走不动。”
“我走不动你就背我,好不好?”幼安小幅度地晃着他的手。
裴知懿抵不住她撒娇,失笑道,“好,都依你。”
说完,松开了幼安的手,从马车上取下来一件水蓝色的薄薄的披风,很适合这个时候的天气。
披在她身后,骨节分明的手仔细地系着系带。
幼安垂眸看了一眼,无论是长度还是尺寸,都是刚刚合适,合适到就像是量身定做的一样。
披风还做了个帽子,是个猫耳朵,幼安很喜欢,转了个圈。
裴知懿眼睛带着浅笑,水蓝色果然很适合她。
幼安眸子看他,有些意外,“这是什么时候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