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淡淡的兰花香突然撞了进来,撞了个怀里,裴知懿下意识地抱紧她。
沈铃儿嘴角露出姨母一样的笑容,很想双手撑住下巴看,但她还是很有眼力劲地就着江淮安的手下了马车。
怀里小丫头的脸深深埋在他胸膛,能感觉得到,圈着他脖子的手正微微用力。
似乎还有一两声清浅的抽泣声。
裴知懿身体僵了僵,慢半拍地将人从怀里拉出来。
却不料,环着他的那双小手抱得更紧。
嘀嗒一声。
清晰地落入他的耳中,紧随着是又一滴、两滴、三滴......
胸膛被沾湿的地方逐渐滚烫起来,像是烧开的水直浇到他身上。
不同的是,痛的地方在心脏。
大手轻轻在她背上抚了抚,垂着眸子,又一下一下很轻很柔地顺着她的长发往下抚,“怎么了?”
埋在他胸膛那颗脑袋摇了摇,紧接着鼻子一抽,肩膀颤了颤。
哭了。
裴知懿的心也随着她那低低的啜泣声一抽一抽的,有种被人拧住呼吸不过来的窒息。
轻哄着,“谁惹你不高兴了?”
幼安摇了摇头。
“铃儿说了什么招惹你了?”
又是摇了摇头。
“那是怎么了?”
还是摇了摇头。
裴知懿叹了口气,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穿过她膝弯,将人抱了起来,上了马车里。
一米八九的身高坐在幼安窄小精致的马车里,裴知懿整个身姿显得有些拥挤。
幼安被他抱坐在腿上,圈在怀里。
可她就是埋在他怀里,不作声也不抬头,泪水不讲理地往他身上落下,润过上好的绸缎,烫在他肌肤上。
每落一滴,裴知懿的窒息感就重一分。
无奈又心疼地叹了一口气,“乖乖,别哭了。”
话音落,胸膛上的滚烫好像星星之火,迅速燎原,在胸膛蔓延开来。
裴知懿这一辈子都没有像现在这么有耐心过,声音更是从来没有过得温柔缱绻,脸贴在她的发顶上,轻轻地摩挲了一下。
“我要怎么做,乖乖才能不哭?”
意料之中的,还是摇了摇头。
一声不吭,裴知懿拿她半点办法没有。
眸子敛下,温柔低沉的嗓音轻哄着,“再不起来,一会就憋坏了,把脸憋红了就不好看了。”
“乖囡囡,抬头看看我,嗯?”
裴知懿轻声哄着,手捏住她的下巴,很轻很轻地抬起,像是在碰什么易碎的宝贝,动作一轻一轻,生怕碰碎了她。
小脸被他抬起,裴知懿像是眼睛被箭刺中一般,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原本漂亮又妩媚的脸上,横布着交错的泪痕,泪花像是坠入清水的朱红墨水,倏地荡开,朵朵绽开。
眼底下那颗红泪痣沾着泪,眼尾通红一片,眸子里还盈着水光在打转。
裴知懿呼吸一抽,心从未这么疼过。
指腹的薄茧浅浅擦过她的比蛋白还细嫩的肌肤,勾起浅浅的战栗。
这张脸一贯娇气,连擦个泪,他都怕弄疼了她。
喉咙处生出了荆棘,刺得他有些说不出话来。
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才从沙哑的嗓子里挤出几个字来。
“乖乖,别哭了,求你。”
她一哭,他的心就像是糊好的瓷片,不堪一击,轻易就碎了一地。
幼安抽了抽鼻子,湿红的眼圈定定地看着他。
她也不知道,矫情说来就来。
看见他,她就是很矫情,就是很娇气。
未落下的哭腔夹着鼻音,撒娇地哼了一声,“抱。”
裴知懿心都要软化了,手一揽,将人抱在了怀里,压着她的脑袋枕在自己肩膀上,慢慢地抚在她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气。
他也不说话,就安安静静地等着她。
让她知道,他就在这里。
幼安缓着呼吸,抱着他脖子蹭了蹭,然后坐直在他腿上,手虚虚环着他的脖子。
看着他,鼻子狠狠抽了一下,鼻音重重语调低低地问道,“我妆是不是花了?”
裴知懿很认真地对着她的脸看了几眼,抬手擦掉她沾在眼角处摇摇欲坠的泪珠,点了点头,“嗯,花了。”
然后,轻轻在她唇角上压了一下。
声音比秋风还要温柔的低哄道:“但还是很好看,最好看。”
低低的抽泣声在马车里环荡,渐渐落下。
裴知懿极有耐心地陪着她,哄人的话他还没学好,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要怎么哄。
但不管囡囡要做什么,他都由着她,任着她,陪着她。
幼安停住了抽泣,睫毛还沾着星星点点的碎花,鼻尖也泛了红。
见她止住了哭声,裴知懿抬手,指尖轻轻缓缓地撩起糊在脸上的湿发。
幼安垂着眸,盯着他胸前的衣裳看。
正中间的布料,沾了水的玄色加深,有点像蓝黑色,很显眼。
幼安抬手在他被她沾湿的布料上戳了戳,声音嘀嘀喃喃。
“湿了。”
有种犯了错后小声认错的可爱。
裴知懿眉眼弯了弯,学着她的样子,垂眸看着湿掉的衣裳。
牵下她的手,握在掌心,轻轻地摩挲,“无碍,湿了便湿了。”
声音散散磁性,懒懒地响起:“不哭了?”
幼安乖巧敛眉,摇了摇头。
看得裴知懿眸子里的柔意更甚,心窝一片柔软。
“那跟我说说,为什么哭?”
幼安咬了咬唇,沉默了一瞬。
裴知懿也不着急,静静地等着她。
半晌,幼安抬起头,跟他平视着。
眼圈还泛着没褪下去的绯红,声音很轻地喊了一声,“裴知懿。”
“嗯。”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