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的,江淮安骑着马,在裴知懿两米开外的地方,翻身下马走过来,眼底两个乌青明晃晃地挂着。
“给你。”他从袖袋里掏出一个杯子来。
五日,整整五日了!
裴知懿日日使唤他跑两遍,不是拿公文就是拿无足轻重的小东西。
今日更离谱,竟然说不是府里的杯子喝不下茶,在边疆捧起小溪里的水喝的时候怎么就没这些事。
真是矫情。江淮安心里暗骂了一句。
裴知懿手里握着杯子,脸色并没有缓和,抿着唇问道,“今日府里可有什么事?”
江淮安没好气地看着他,回回拿东西回来都问一遍。
他无语道,“要不你说你想知道什么?或者说你想府里有什么事?只要你想,没事我也给你找点事出来。”
裴知懿眸子盯着他看了两秒,敛下了睫毛,握着杯子的手微微发紧,“今日……府里可有人来找我?”
“没有。”江淮安想也没想就答道。
话音一落,空气突然凝了一瞬。
他抬眸一看,心沉了一下,这爷脸色怎么说臭就臭?
啪叽一声,清脆的瓷片破裂声。
裴知懿手里的杯子毫无预兆地碎了。
他瞥了一眼,随手松开,瓷片落地,淡淡道,“所有人加训一个时辰。”
江淮安愣愣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猛地吼了一嗓子,“不就是她没来吗?谁叫你之前让护卫拦下人家,又想见人家又扭扭捏捏。”
裴知懿脚步一顿,江淮安咽了咽口水,倒退了半步,“不是,我......”
果然,裴知懿头也不转冷声道,“军师再加一个时辰。”
“……”江淮安气得咬牙,握紧了拳头,直到人走远了才低骂了一句。
“活该你!”
裴知懿回了营帐,拿过公文却连朱笺都没打开,心里乱糟糟的,满脑子都是幼安两个字。
把公文往桌上一丢,抬手掐起了眉心,这五日心里头总是不爽。
明明这一切都是他故意这样的,是他不准她进府在先,是他不想与她有过多牵扯。
甚至为了不见她,直接搬到了营里来,结果就是辗转反复都睡不着,半夜起来操练将士。
第三日终于忍不住,自欺欺人地找了个借口回府,才知道这三天她根本就没再来,那一瞬间说不上心里的失落从何而来。
可他明明交代过护卫不准拦下她,她要做什么都随着她,怎么就不来了呢?
叹了一口气,裴知懿缓了几下呼吸,低声嘀咕:“裴知懿啊裴知懿,你就是作的。”
越想越烦躁,公文也半个字看不下,裴知懿干脆躺上了床,两眼一闭。
刚闭上眼,脑子里突然放大幼安的小巧面孔,还有那妖媚的笑容。
裴知懿吓了一跳,瞬间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大口呼吸着,捂着心口,心跳得出奇的快。
“真是疯了。”他低声说了句,起身,去了河边,整个人沉在冷水了里。
次日清晨,幼府。
幼安在厨房,蹲在桶前,厨娘们刚买回来的鲜活的鱼虾,拍了拍手站起身,看着她们说道,“今天你们都走吧。”
“小姐。”厨娘不可置信地跪了一地。
“小姐,求小姐不要赶我们走,我们菜做得不好可以改的。”
她们一行人都是李行山找来的,给幼安做饭是别的人家里五倍的工钱,不短吃食,没有主子的刁难,这样的活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这几日小姐时时跟着她们,更是提心吊胆,生怕哪里做不好就被赶走了。
幼安愣了一下,忙把人拉起来,“你们这是做什么?谁要赶你们走了?”
“小姐不是嫌弃我们做的不好吗?”
“不是。”幼安解释着,挠了挠头道,“我是说你们今日休个假出去玩,不用做饭了,我今日不在府里用膳。”
“小姐想吃什么说一声就好,我们都做。”
幼安着急地跺了一下脚,脸上多了几分红晕,“哎呀,不是,别人说抓住一个人的心要先抓住他的胃,这菜得亲自做。”
一个厨娘小心翼翼道,“小姐这是要给男子做饭?”
这好像也不犯法戒,幼安干脆直接点达大方承认道:“对啊。”
厨娘们数目相对,心颤了一下,小姐在外面有人了!
难怪小姐变化这么大,就连厨房都要亲自下了。
不行!她们得赶紧传书回江南告诉老爷和外姥爷。
幼安突然掏出来一个小本本来,说道:“这是我这几日看你们做菜记的笔记,你们看看这写得对不对?”
厨娘没法子,接过本子看了一遍,才说道,“小姐,这上面的做法都是对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们心里总觉得毛毛的,就是不放心。
幼安满意地点头。
随后出了一趟城,专门找到渔户,特意寻来新钓的鱼虾,又跑到几十里外,寻来用山泉水养出来的小青菜。
暮色时分,幼安让人收拾了鱼虾和小青菜,提着小篮子又要往将军府跑。
青竹晚月两人和一群厨娘扒着门框,看着马车晃晃悠悠朝着将军府去。
晚月喃喃道,“你们觉不觉得,小姐最近往将军府跑得有些勤快?”
青竹和厨娘们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没错,她们全是老爷安插在小姐身边的密探,有点什么风都往江南吹。
“传回江南的信有声响了吗?”
说着,晚月看向青竹,青竹看向厨娘们,后者掏出一张小纸条来,“老爷的意思还是只有一个字。”
纸条上只有一个字:好。
青竹挠了挠头,“这是什么意思啊?”
晚月抿了抿唇,“老爷的意思是随小姐去。”
“可老爷不是不让小姐退婚吗?已经有未来姑爷,现在还……”
青竹突然闭上了嘴,后知后觉过来,瞪大了眼睛,压着声音小声说道,“你是说,让裴将军做小姐的外室?!”
……
将军府前,幼安提着篮子小心翼翼下了马车,朝着门口走去。
护卫看清人的瞬间,错愕地睁大了眼睛,狠狠掐了一下身旁的护卫,疼得他惊呼了一声。
正想骂他,也瞥见了走上来的幼安,瞳孔瞬间放大。
嘴巴动了动,还没说话,又远远看见了幼安身后无精打采垂着头骑马的江淮安。
护卫顿时扯着嗓子喊了句,“幼安掌柜,你来了!”
江淮安猛地抬起头来,看见石阶上幼安的小背影,终于不用再被磨炼了,激动得手都在颤抖。
朝着身旁的将士招手喊道,“快、快、快去告诉小将军,幼安掌柜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