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奶奶用微弱的声音重复说着：“好……真好……真好……”
随着声音越来越小，朱奶奶的手松开了，永远闭上了眼睛。
“妈……”
“奶奶……”
房间里一声声叫唤响起，却没有再次叫醒熟睡中的人。
……
……
置办完朱奶奶的丧事后，连曦辰回到学校。
方右晴接到连曦辰的电话来到攀岩场地，可左看右看都看不到有人的踪影。
正当她以为人还没到时，几下微弱的抽泣声传入方右晴的耳朵里。
于是她又找了附近一圈，还是没看到人。
“连曦辰，你到了吗？”
方右晴试探地喊了一声后并没有人回应。
虽然没有人回应，可总有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从某个地方传出。
她竖起耳朵仔细听，才发现声音是从岩壁上面的平台传来的。
方右晴手脚并用从岩壁侧面的爬梯爬到顶上，一上去就发现连曦辰蜷缩着身子贴着墙壁坐着。
连曦辰发现方右晴发现了他，连忙用手背擦干泪痕，扭头挤出一丝笑意。
“你怎么上来了？”
方右晴失笑：“不是你打电话叫我来的吗？还有，应该是我要问你怎么躲在这？”
连曦辰耷拉着脑袋，没有回答方右晴的话。
方右晴轻声慢步地走到连曦辰身旁坐下。
他的眼眶里还有没擦干净的泪花，随着呼吸轻微抖动着。
“怎么了？”
“奶奶她……走了。”
方右晴尽管已经预料到这个结局的到来，但听到这个噩耗时还是没能立刻接受。
她不自觉地深深吸了一大口气，那股气一股脑地全涌向了胸口处，闷闷的，特别难受。
就在朱奶奶去世的前一天，方右晴才跟着连曦辰一起去看了她。
那天朱奶奶特别主动地拉着方右晴做各种事情。
一会让方右晴给她和刚开的花拍照，一会拉着方右晴看相册。
煮饭的时候，还叫上连曦辰三个人一起包了馄饨。
“朱奶奶，这个好难包哦，要不你教我吧。”
朱奶奶笑呵呵地说：“好啊，你看，先这样，然后再……”
“等下。”方右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录像，“我怕忘记，想拍下来，你重新再说一次吧。”
“好！”朱奶奶拿起一块馄饨皮，又从头开始讲。
岩壁顶上，方右晴拿着手机播放那天拍下的影片。
镜头里，朱奶奶神态轻松，脸色像回到了两个月前一样红润。
朱奶奶笑呵呵地在一旁教着，方右晴在鸡手鸭脚地把肉馅放到馄饨皮上，而连曦辰则帮着两人摆放包好的馄饨。
包着包着，一阵大风从阳台的落地窗吹过来，把桌子上的面粉吹起。
刚好三人全都正对窗口坐着，身上和脸上一下子沾满了扬起的面粉。
三人都楞住了，方右晴拿手想把脸上的面粉擦掉，发现根本擦不干净。
朱奶奶连忙喊着：“诶啊，刚才怎么没关窗啊，赶紧关上。”
连曦辰起身关掉了落地窗，一转身看到方右晴和朱奶奶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方右晴和朱奶奶起初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直到相互看了一眼，再看向连曦辰。
发现大家的脸上和衣服上都沾满了白色的面粉，相当滑稽。
瞬间，屋子里所有人都发出了杠铃般笑声。
影片的最后一秒定格在了大家的笑脸上。
连曦辰这时已经快忍不住流下眼泪了，只能强撑着，不让泪水掉下来。
“奶奶走的那天，她说……她的最后一个愿望，是看到我笑。
可是……当我对她笑了……她却离开了我。”
方右晴扭头看着连曦辰，她竟第一次看到那双清澈的眼里注满了哀伤。
“朱奶奶一直都很爱你，她希望你开心快乐地生活。
因为你，她才能在最后一刻没有遗憾、欣慰地离开。
她一定不希望你太难过的。”
连曦辰把头埋下：“可是，我现在真的很难过，没办法笑出来。”
听着连曦辰强忍泪水哽咽的声音，霎时令方右晴动容。
她往连曦辰的方向挪了挪身体，张开双手轻轻把身旁的人抱入怀里。
“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我想朱奶奶一定会理解你的。”
连曦辰一怔，再也控制不住了。
头靠在方右晴的肩上，肩膀不停地颤抖，泪水像决堤般涌出，无声地划过脸颊，滴落在方右晴后背的衣服上，濡湿了一片。
这一刻，方右晴也忍不住眼眶湿了一片，那个经常拉着她的手聊天，教她包馄饨的朱奶奶，再也见不到了。
过了许久许久。
方右晴保持着拥抱的姿势一动不动，直到怀抱中的人渐渐恢复平静。
连曦辰抹了一把眼泪，放开了抱着方右晴的手。
“不好意思，把你衣服弄脏了。”
方右晴看着连曦辰双眼红肿，脸上残留着斑驳泪痕。
于是从随身小挎包里拿出一包面纸，放在对方手里。
“衣服一会就干了，倒是你，把脸擦擦吧，不然待会出去，别人以为我把你弄哭了。”
连曦辰拿着面纸把脸上的泪痕擦干，随手把面纸放进裤子口袋里。
“我看你的眼睛也挺红的，要不你也擦擦吧，不然别人会以为我把你弄哭了。”
说完，又抽出一张面纸递给方右晴。
方右晴愣了愣，接过面纸擦了擦眼底的泪珠。
一阵风吹来，吹散了心里的悲恸。
“刚才哭过之后，我觉得没那么难受。”
方右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说：“你要赶紧好起来，朱奶奶在天之灵一定也希望再次看到你的笑容的。”
“嗯。谢谢你右晴，不是你的话，我真不知道找谁说话。”
“客气什么，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朋友】
方右晴这句话令连曦辰想起了简又言说过的话，目光不自觉暗淡下去。
“你把我当成朋友吗？”
连曦辰眼睛紧紧盯着方右晴，那是一种复杂的眼光，带着彷徨的疑惑。
方右晴被盯得晃了神，脸上微微发烫，连忙低下头。
“额……对啊，我们认识了这么久，难道还算不上好朋友的关系吗？”
说完，还微微抬起头，偷偷瞅了一眼连曦辰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