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渊盖苏文的几个亲卫押着一个士兵来到大帐内。
“怎么回事,这狗奴才犯了什么事?”
吃着硬邦邦的干粮,渊盖苏文不耐烦的问道。
“主子,这人昨天夜里擅离职守,居然跑去海面捉鱼,若是此时敌人攻来,后果不堪设想,还请主子定夺。”
“军法从事便行,这点小事也要来问本道使?”
渊盖苏文不满的皱眉。
“主子,不止他一个。”亲卫深知渊盖苏文的脾性,小心翼翼的说道:“这几日因为粮食已经不足以供应,有很多人在当值时选择去海面找吃的,已经冻死了不少人了,若是贸然将他们正法...”
“哼,本道使治军向来令行禁止,岂可因为一些缘由就网开一面?拉下去,斩。”
那被扣押的将士听闻自己要被砍头,立刻挣扎不止,口中胡乱的喊着:“主子,别杀我,别杀我,奴才有法子能逃回辽东。”
“慢。”
渊盖苏文制止了亲卫的动作后拿起一块干粮递给那人说道:“先吃,吃完在说,若是敢撒谎,这就是你的断头饭。”
“谢主子恩赐。”那人狼吞虎咽得将手中的干粮吃完,眼睛一直盯着案桌上的酒壶,渊盖苏文拿起酒壶丢给他后,见他喝了一口才问道:“说吧。”
“主子,是这样的。”士兵用袖口抹了下残渣酒渍使劲的将卡在喉咙的干粮咽下去说道:“奴才昨夜去海面冰层凿冰,发现海面的冰层已经足够大军奔驰,咱们可以这样...”
一炷香后,这犯错的士兵不仅没被杀头,而且被提拔为谋克佛宁,统领百人。
天大亮后,李平将他昨夜已经想好的部署命令下去,得到命令的将领将防备后方的新军将士全部召回,用来抵御渊盖苏文的突围。
高句丽的第一波攻势如期而至,上万大军踩着铁蹄朝李平的防线奔袭而来,李平这边按部就班的如往常一般进行抵御。
一炮下去,炮弹在击中密集的骑兵群后在冰面上打着滑往前滚,一只只马蹄被无情击断,坠马的将士也会立刻被身后赶来的骑兵踩踏致死。
李平心中不屑,即便再来几次冲锋依旧是如此,放下望远镜后便退回后方。
忽然,一直沿着狭窄的冲积平原冲锋的高句丽军队开始变阵,一部分人朝海面的冰层奔去,见此情形新军的指挥将领无不疑惑。
“他们这是在干啥?难道知道打不过我们选择投海自尽?”
“是啊,这都春天了,海面的冰层的强度根本无法支撑这么多骑兵踩踏,你就看着吧,一会冰面就要崩塌,他们都要坠下去。”
然而新军将士推测的情形并没有出现,这支骑兵很快就突入新军防线的侧面,并极速朝防线后方而去。
“总督,不好了。”一个负责后勤的将领匆忙朝李平奔来,上气不接下气的禀报道:“总督,咱们的海船,被冻住了,属下刚才才发现,海面的冰层如今厚的用铁锤砸都砸不裂。”
“什么?”李平大惊时便有人来禀报高句丽的骑兵约有一万人已经从海面冰层突围而去,若再不准备防御,很可能敌人会从后方折返进行冲锋。
远在后方的渊盖苏文见自己的亲卫骑兵已经安然无恙的突破防线,进入了敌军阵地的后方,便准备两面夹击,一定要将李平活捉一雪前耻。
“主子,一直粘在咱们身后的五万大军已经赶上来了,离咱们不足十里。”
“只有十里吗?”渊盖苏文紧握拳头,不甘写在脸上,仰起头闭上眼叹息一声后无奈下令道:“让其他部的人继续冲锋拖住李平的防线,顺奴部的将领跟随本帅趁机绕过去。”
一瞬间,高句丽的军队似乎爆发出了强大的战力,开始不计伤亡的发动冲锋,新军的防线不得已开始慢慢往山边紧缩,除了在海面上突围的顺奴部将士,其他部的人仿佛认准了新军一般死咬着李平的阵线不放,大有不灭李平誓不罢休的感觉。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渊盖苏文,一炷香之前他曾召集所有高级将领开会说身后的大军已经近在咫尺,必须要拿下新军的阵地,既然已经有军队从海面绕道新军阵地的身后,分配各部的职责,渊盖苏文自己带兵先突破新军阵地绕道敌后,然后再折返突袭,两边夹击下定能覆灭这只拦路虎。
在渊盖苏文的渲染下,饱受饥饿的其他部将领认为目前自己被两面夹击若再不拼死一搏断然无生路,而且渊盖苏文会绕道敌后进行突袭,只要将李平解决他们占据李平的防线也能学李平这样阻截南边的追兵。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身后的追兵已经不足十里,十里路的时间并不能让渊盖苏文将李平消灭,渊盖苏文的计策不过是让他们拖住李平,好让他可以顺利逃跑,他们不过是炮灰罢了。
“去,将炸药包搬上来。”
李平眼见自己的防线有要溃败的迹象,突然想起了自己还有炸药包,便让人将其运送过来,让一名炮兵将一颗炮弹凿出一个可以栓绳的孔,李平用麻绳将炮弹和炸药包栓在一起,在点燃火炮引线的同时立刻点燃炸药包的引线。
随着炮弹飞出炮膛,将炸药包拽着飞向冲锋的骑兵,炮弹落地后开始弹跳翻滚,身后一直拖着的炸药包在引线燃烧完毕后也立刻发出巨大的爆炸。
浓烟散去,周围的骑兵连人带马没有一处是完整的,靠近爆炸中心的马匹被冲击波推了十几米,两只前蹄和整个腹部都不翼而飞,马匹上的骑兵早就不知去向。
“就这么干,将所有炸药包都给抛出去。”
果然,炸药包投入战斗后攻势为之一滞,相比于炮弹,这些被炸药包炸死的人死相更为凄惨,用烂肉已经无法来形容,被炮弹击中好歹只是缺了一块,而被炸药包炸死的人身上参差不齐,不是缺这个就是缺那个,肌肉仿佛被乱刀搅动过一般极其凄惨。
一些力气大的干脆点燃炸药包后直接用巨力将其抛了出去,反正他们这里有防线可以隐蔽。
两个时辰后,一直发动自杀冲锋的各部将领已经察觉到了不对,渊盖苏文自从突围北上后就再无踪影,而他们的身后已经肉眼可见的发现无穷无尽的大军。
“完了,我们被大对卢耍了。”
一名将领手中的弯刀脱落而不自知,神情落寞凄惨,想想刚才他所做的一切,是将自己的族人推向深渊而不自知,刚才亢奋的热情是为了让渊盖苏文能够逃脱,大起大落下怎能不让人眩晕?
哐当,哐当。
战场中此起彼伏的兵器落地声,他们知道他们被抛弃了,抵抗已经没有意义,死的人已经足够多了,投降已经是唯一的选择。
一直在用望远镜观察战场情形的李平有些发懵,不知道这些人为何纷纷丢弃武器并下马驻足,直到一穿着大隋铠甲的年轻小将策马而来,李平才得知缘由。
“您是薛世雄的儿子?幸会幸会,本督一向敬佩英雄,果然虎父无犬子啊,快请入帐。”
得知面前的青年将领是河北道大使薛世雄的三子薛万彻后李平由衷的钦佩,这薛世雄也算是个人物,若是他没死和李景二人驻守河北,高句丽又怎么敢有胆量来入寇?恐怕连想一下的胆量都没。
“李总督客气了,在下只是幽州罗总管帐下的一名小将,当不得如此。”
谦逊,涵养,不骄傲狂妄,任何一点年轻人容易犯的通病他都没有,只有胆量和气魄,这便是薛万彻。
“薛将军那里的话,谁不是从小将开始的?去年本总督也不过是杨广帐下的一个小小行军总管,薛将军不必自卑。”
李平的话让薛万彻差点呛到,罗艺如今也不过是个总管,这李平居然说他起步就是从总管干起来的,实在太气人了。
“李总督乃是英雄,在下不敢对比,不过,信件上说您是辽东总督,不知这总督是什么职务?在下怎么从未听过?还有,您是大隋的将领?可大隋不是已经...”
后面的话他没说,他也不敢说,再怎么说大隋于他家还是有恩的,背后嚼舌根实乃不敬。
“嗯?你不知道吗?”李平有些疑惑,心道杨倓登基的时候不是已经广发檄文了吗?他怎么会不知道?莫不是罗艺刻意隐瞒?
“不知。”薛万彻的回答干脆利落。
“既如此,那本督就和你说道说道。”
李平将杨广遇害时自己如何英勇的单枪匹马救援当今陛下,反正怎么夸张怎么说,来护儿的功绩被李平间歇性的忘记了,又将杨倓登基之后到李平决定东征高句丽这段时间的事情简略的说了一遍。
薛万彻听着双眼逐渐放光,从李平的描述中他能感受到杨倓与杨广的不同,心依旧向着大隋的他也蠢蠢欲动,恨不得立刻随李平南下江东,报效朝廷。
薛万彻之所以有这种感觉全因李平将所有的决策都描述成杨倓得决定,刻意隐瞒了自己是曹操的事实,从不知情的外人看来杨倓果真是一代雄主,英明神武。
之后薛万彻又不断的打听江东的民生税收,百姓的生活等事情,李平自然描述的如同天上人间,于是更加坚定了薛万彻的南下之心。
可一想到自己的一家老小都在罗艺的手中,薛万彻又有些犯难了,若是自己为了前途公然叛变,罗艺绝不会放过自己的几个兄弟和薛氏的一家老小,刚升起的热情又熄灭下去。
次日,李平的新军于薛万彻统领的三家联合军队兵合一处开始追击渊盖苏文,因为北方还有来护儿在等着渊盖苏文的到达,可像李平守卫的这处防线整个辽西走廊只此一处,这里乃是后世天下第一雄关山海关的所在,之后的辽西走廊地面开阔,而且有多条地势平缓的道路可以进入燕山,想要完全诛灭渊盖苏文恐怕已经不现实。
另一处,渊盖苏文此次突围不仅带走了自己顺奴部的军队,并且一同带走的还有驮着粮食的马匹,一人三马乃至五马,少了其他部族的军队粮食更加充裕。
冲破防线后渊盖苏文立即将自己五万不到的兵马兵分三路,各自寻找出路返回辽东,他本人则亲率两万大军钻入了燕山往柳城进发,想要和扶余乞的军队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