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李平陶醉在自己的歌喉中。
“我在仰望,月亮之上,哟哟黑喂狗!鸡鸡鸡鸡你太美,再多看一眼就会爆炸!”
“大半夜的鬼哭狼嚎什么?你看你吗,说的就是你,套背带髡头中分的那个。”
“阿其那,赛斯黑。”
客栈内其他住户房间的灯都被点燃,面对那些辱骂的商旅,李平全然不在意,依旧我行我素。
“李郎唱的好好听啊,妾身也想唱。”
听到歌声后金喜善从隔壁房间推开窗户,站在阳台上向李平打着招呼。
“好啊!”
“阿里郎,阿里郎,阿里郎哟!”
“六六六!”
李平实在听不下去,赶紧打断。
“郡主...”
“李郎可以叫我善儿。”金喜善娇羞又妩媚的提醒道。
“额...善儿,我教你一首歌,名叫《活着》。”
“活着?”
“是的,活着。”
“森打冷 空 它 克龙 靠累油!”
“都说活着就是如此?李郎为何会发出如此感叹?您也会新罗语?”金喜善细细品味后抬首盯着李平的眼睛惊喜道。
“会一点点吧,这首歌的意境适合你们这种穷山...额,为生活而努力的人。”
李平心中腹诽不已,就你这表音语言一下午就学会发音了,就是不知道单词具体的意思罢了。
“怎么不跟着唱了?不好听吗?”
李平唱了几句后发现金喜善只是看着自己并没有要跟着学的意思。
“歌词没用敬语,妾身不敢僭越,李郎这首歌是新罗人教您的吗?”
没人能逃脱时代的拘禁,新罗虽然女子并不像中原一般遵从女德,但天下间任何地方都有严格的阶级观念,在新罗对于比自己尊贵的人必须使用敬语,这是所有人都要遵从的戒律。
“呵,往事不堪回首,夜深了,早点歇息吧。”
李平才不会承认他年少无知的时候被韩剧迷的不要不要的,偷偷自学了几天,想想都觉得羞耻啊。
嘱咐金喜善回屋后李平也准备回去,回头时耳畔传来屋顶上细微的声音,抬头看去发现杨絮正坐在屋顶上晃悠着双腿,见李平发现自己便勾了勾手指头,让李平上来。
“你不冷吗?”李平借助墙缝的木头横栏勉强爬上了屋顶,颤颤巍巍的走到杨絮的身边坐了下去。
“嘘!”杨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并朝北边指了指。
李平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北极星高悬空中,时不时的有一束幽绿色的宛如彩带般的光从天边荡漾而过。
“极光?这里怎么能看到极光?”
在李平的常识中只有南北极才能看见极光,怎么在平壤也能看到极光?
平壤当然能看到极光,只是概率比较小罢了,山海经记载的:“钟山之神,名曰烛阴,视为昼,瞑为夜。”讲述的就是极光现象和极昼与极夜,只是古人不知道这个现象的原理将其归咎于神迹,因为极光出现时宛如一条绿色的龙,被认为北地极昼的现象是它造成的,就称它为烛龙。
实际上极光是太阳风击穿地球层层磁场后被阻拦,吹过地球后又被磁场吸引聚集在地球的南北极,与大气碰撞形成的美丽景象。
“你认识?”杨絮侧过头看向李平,二人对视,忽然彼此的大脑都放空,只是这么静静的看着,再看着,直到一颗流星划过天际。
“自然认识,在网上看过。”见杨絮还要追问,李平赶紧打断道:“怎么样?计划实施的如何?”
“人已经混出去了,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
原来李平刚才唱歌并不是为了舒缓心情,而是在吸引周围密探的注意力,好让自己的信使能够脱身去传递信息,教金喜善歌曲也是为了透露他会新罗语的事情,让对方误以为李平是新罗人,从而混淆视听。
被渊盖苏文发现后李平临时改变策略准备今夜就行动,虽然仓促但已经不得不如此了,但被杨絮及时提醒李平才发现周围早已密布暗哨,在观察着李平的一举一动,如此情况下仓促行事必然不能成功。
眼下最重要的是将他们的注意力从自己这里抽出,去关注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自己才能够继续行事,此次派遣信使会抵达大同江出海口,在那边等待命令的新军,由他们分别向来护儿和河北的罗艺等人报信。
来护儿这边如果已经将百济攻占就立即举兵骚扰高句丽的南部边境,另一边是通知罗艺高句丽近期有大动作,似乎是准备南下劫掠,让他们提前防备。
然而罗艺部署在关外的密探早已获知了高句丽边境军队的异常,早已经将情报传递了回去,李平这算多此一举了。
次日信使抵达大同江出海口后,将消息传递给新军师长,不一会两艘船只分别驶向西方和南方。
远在南方的来护儿正在整编百济的残兵,与新罗兵混编后准备携大军北上,支援李平。
“金将军,百济暂时由你们新罗接管,你们可以办到吧?可别让他们发生暴乱。”
面对来护儿的询问,金舒玄拍着胸脯保证道:“元帅,您就放心的交给我们吧,我们新罗与百济世代为邻,绝对不会发生暴乱的,而且这些花郎都是我新罗翘楚,对施政方面那是手到擒来,大军的粮草绝对能够供给。”
被提到姓名,新罗国王和几个大等商议后的花郎为首之人,阏川出列朝来护儿拱手作揖。
与他一起来的妙因此时并不在这里,入城后便脱离了队伍独自行走在城内。
一路上他看着交战处的惨象,遍地是没有来得及处理的残肢断臂,任何能看到的地方都沾上了血迹,早已触及他的内心。
行走在百济王城的土路上,沿途一队队新罗士兵强行闯入百姓家中,搜刮粮食,时不时耳边传来撕扯衣服的声音和妇女无助的哀求。
“地狱,这是人间地狱。”
轻叹一声,妙因席地而坐,口中念着超度的经文,渐渐地进入了入定状态。
意识中妙因以全知全能的视角俯瞰着大地,视野所及处是一处山谷,有郁郁葱葱的树林,和流淌而过的小溪,一群牛羊在溪边吃着野草,树林中一只猛虎正盯着牛羊,在找准时机后猛然窜出,将一只来不及逃跑的牛扑倒在地,撕咬中牛的喉管断裂,也渐渐没了生息。
妙因不忍,在意识内顷刻间已是几日后,见猛虎再次捕猎便出手驱赶,因为被妙因阻拦,意识世界的几天后老虎奄奄一息,最终饿死,而那些失去天敌的牛羊愈发壮大,很快草地上的草都被它们啃食殆尽,开始去啃食森林的树苗,树苗被吃完后又啃食树皮,沧海桑田,不知过了多久,牛羊并没有因为老虎的死亡而发展壮大,早已化为白骨,山谷也只剩下裸露的岩石和溪边的沙粒,世间一片死寂。
“阿弥陀佛,妙因,你为救众生而杀生,看似拯救了众生,然,世界因你而毁灭,昔日佛祖割肉喂鹰,你若真心怀苍生,应当饲身喂虎,而不应该阻挠猛虎捕猎,天地间万物相生相克,人力岂可干预?”
潜意识中一个声音缓缓传来,似是佛祖托梦。
“干预?小僧做错了吗?啊!万物相生相克,正如猛虎吃肉而牛羊吃草,草木又会吸收动物的膏脂,我佛是想告诫小僧应该劝导而非阻拦,猛虎杀生只为果腹,而滥杀则是罪孽,老虎只在饥饿时捕猎,既能减少罪孽,亦是众生平等,新罗人曾被百济欺辱,今日得势又反过来欺辱百济,正如这自然中万物相生相克,我若是主动干预就等于是为了不忍牛羊枉死而不让猛虎捕猎,最后猛虎亦会死去,失去猛虎的威胁牛羊肆意泛滥,无人节制最终招致毁灭。”
“肉食者鄙,未能远谋!新罗苦于政令技术落后惨遭他国入侵,可大王不知体恤百姓疾苦,人人疲于生存又怎会有闲暇时间领悟真谛,研习技术?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新罗大王一边压榨百姓一边又寄希于外人的帮助,可问题的根本在于大王而非外人,只需他善待百姓又何愁国家不强?若是观念没变即便新罗强大,这百济的下场就会发生在其他国家,若是如此小僧纵是千死也不能洗刷罪孽,没想到李施主才是拥有大智慧之人,猛兽只有被驯化才能成为佛祖的坐骑,否则只会为祸一方。”
“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
“原来我佛在告诫小僧只为苍生不为佛祖,苍生即是佛祖。”
入定的妙因猛然清醒,他顿悟了。
此时他的身边站着两个护卫,见妙因的身子动了动,其中一人赶忙蹲下身搀扶。
“大师,您醒了?您在这已经坐了一天一夜了,来将军让我们来保护您,顺便告知您若是醒了就赶紧去王宫,明天大军就要开拔北上。”
原来他已经入定了一天一夜,妙因婉拒了护卫的搀扶,自己站起身来行礼道:“如此也好,小僧也好随军北上,给死在那里的将士超度亡魂。”
此刻他对那些入侵高句丽的将士的观念已经发生了改变,所谓的大同世界根本不存在,也不可能存在,在所有人都心怀慈悲之前必须有一个强大的拥有道德的规则来约束这些蛮夷,否则世界就会陷入混沌之中,从牛羊吃草老虎吃牛羊的世界变成一片死寂。
史书上记载北方民族世代游牧,凡遇灾害便南下入侵,大隋自一统后就在未生起战事,妙因也在问自己为何大隋偏偏不入侵他国,而是要打高句丽这个苦寒之地?难道真的是如人们传说的那般,高句丽在联合契丹突厥等国家,企图入侵中原?
隋代周,灭陈朝梁朝,分化突厥,攻吐谷浑,并未屠城奴役当地百姓,而十六国时期的北方政权,残忍的杀害中原百姓,奴役黎民,这是中原的人与蛮夷最根本的区别,盖因一个德字,蛮夷畏威而不怀德,只屈服强者毫无道德可言,如同山林野兽。
想通了关节妙因更加坚定自己传教的使命,要让大日如来的光芒普照世人,使天下的黎民百姓都成为知书达理拥有道德的人,一旦他们成为了有道德的人,思想和技术自然会蓬勃发展,又何须自己传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