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是个有风的日子。
阳光明媚,微风徐徐。
捧着骨灰盒,苏沐琛来到了海边。
他望着映照着蓝天白云的海,没有边际。
“潇潇。”
“你在看着么?”
微风吹乱他的发丝,高大的身影在大海面前略显渺小。
苏沐琛打开盒子,乘风一点一点将骨灰撒了出去。
他亲眼看着那些灰白色的粉末渐渐消失不见,不知是风吹散了,还是溶入了海。
望着大海的眼神一片坚毅,苏沐琛决定了一件事。
海葬结束,他并没有回家,而是驱车去往别的地方。
……
裴家。
“少爷,有你的信。”
“信?”裴闻青疑惑。
这年头还有人写信?
怔愣间,脑海闪过什么,他接过管家递过来的信。
信封是牛皮纸,正反面都没有写字,裴闻青打开信封。
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他再熟悉不过。
裴闻青的眼眸骤然一缩,似乎忘记了一些至关重要的信息。
“少爷,有客人来了。”
他抬眸看去,是苏沐琛。
“你来干什么。”裴闻青冷着脸。
苏沐琛淡笑,“来看我的哥哥。”
那日送顾潇潇从裴家回去,他就翻看母亲的日记,找到了一些信息,他也问了父亲,才知道裴闻青是他同母异父的哥哥。
在母亲的日记中得知,他这个哥哥的童年充满阴影……所以,初见他那天,苏沐琛才感受到了深不见底的阴暗气息,那并不是他的错觉。
但有些事,得让他这个哥哥知道真相。
“住嘴!”裴闻青狠狠瞪着他。
无视他憎恨的眼神,苏沐琛边回忆,一边自顾自地说起话来。
“离开你父亲之后,母亲去了国外,忧思成疾,偶然与我的父亲相遇,在他的鼓励下病情好转一些,后来与他结了婚,然后有了我。
但好景不长,母亲看着我,愈发生思念那个被她丢在国内的孩子,她一直愧疚当时没能把你带走,身心都出了问题。
她一直求我的父亲回国去找你,但她的身体情况根本离不开国外的氧气罩。
没多久她就离世了。
这些年,父亲一直在找你,但母亲留下的信息太少了,一提起你的父亲,她就情绪激动。
母亲长期被你的父亲家暴,受不了想离婚,她提了净身出户他才勉强同意,附加的条件是孩子归他。
其实我不说这些,你也应该明白,你应该恨的,是那个控制欲极强的疯子,那个人渣父亲!”
提起裴闻青的父亲,苏沐琛的语气也不免带了几分唾弃。
裴闻青哪里不知道他说的这一点。
所以他成年的第一把刀就捅向自己的亲生父亲,他亲手弄死了他,做得天衣无缝。
到现在,他都能记住他眼中的愕然,他怕是想不到被自己养大的小狼崽反咬而死。
可是,他独独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女人死了……
他不是猜不出她抛弃自己的原因,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永无止境的折磨,那被支配的痛苦只能通过憎恨她来宣泄。
只要痛恨她,他所有的一切就是合理的,他才能支撑自己活下去。
可现在有人却跟她说因为她爱他,死了。
多年来的满腔怨恨,最终落了个空。
瞥见呆滞的裴闻青手中捏着的牛皮纸信封,苏沐琛微微一顿。
“还有一件事,顾潇潇去世了,就在三天前。”
“你说什么?”
裴闻青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差错。
开什么玩笑?!
前阵子她还牵着苏沐琛的手来他的面前信誓旦旦的说她喜欢苏沐琛,要离开裴家。
对上苏沐琛凝重的神情,裴闻青的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
“是因为肺癌,她有哮喘,听医生说还不要命的偷喝酒,加上她外婆的死,她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
脑海浮现女孩咳血的痛苦模样,苏沐琛的心一揪一揪的,他缓了口气,目光盯着裴闻青手里的那封信,又继续说。
“那天潇潇说的话都是假的,她真正爱的人……是你,那封信是她写给你的。”
“撒谎!”
裴闻青后退着,眼神阴狠盯着他,“你和顾潇潇联合起来骗我!”
她怎么会爱上他这个肮脏到地狱的人?
顾潇潇这枚棋子,居然说爱他……
她知不知道,害死她的可是他啊!!!
看着裴闻青的眼睛透着可怜同情,苏沐琛不再说什么,径直往外走去,离开裴家。
他的话,已经说得够明白的了,裴闻青信或不信,也都与他无关。
……
头痛欲裂,裴闻青狼狈的倒在地上,他感到眩晕,无措地盯着某处,好似听不到佣人们的呼声。
苏沐琛说的都是假的!
一定是假的!
顾潇潇怎么可能死?
她什么时候有哮喘,真是可笑,她与他生活了十年之久,他还能不知道不成?
大脑在这一刻翻出记忆。
他看见她拿出书包里那瓶喷雾,“喷的什么?”
她冲他笑,“口腔清新剂,裴爷要喷吗?”
说着,她作势拿着喷雾对着他,但被他拒绝了。
他就那么被打消了疑惑。
“哈哈哈……”
裴闻青笑着笑着,泪就落了下来。
顾潇潇,把他教会她的东西用在了他的身上。
她时不时的咳嗽,她喝酒时对他的求助,她苍白的脸色……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突然就明白了起来。
是他不知道吗?
不。
是他在刻意忽视。
报应,都是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