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不知道,自己在凌玲玲心中,到底是何样人物,甚至凌玲玲都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只知道自己化名“何风萧”,便是在适才,风流多想告诉他,自己其实不叫何风萧,是复姓西门,叫做风流的,可便是那一瞬间,已是没了机会。
她就像是匆匆路边的一朵被风儿吹散了的蒲公英,随风而散,留下那短促片刻的美。
终究与她只是萍水相逢,数面之缘,风流不知道,自己是否已在她心中,留下了永不可磨灭的印记呢。
风流甚至也不知道,在自己的心中,凌玲玲是何样人物呢,他诚然不知。
——自己决计是没有想与她携手此生的念头,毕竟自己已算是有结发妻子了。
但至少自己,也是喜欢——或者是欣赏她的,每每看到他,想起她,总还会有那么一丝的美好念想吧。
芳华渐冷,香魂已散,从此渺渺,黄泉孤旅。
令戒恶摇了摇头,道:“唉,这妹子却是性情中人,好生可惜了。”
风流默不作声,可惜令戒恶却不准备放过他,便又走到他面前,看着萎靡不振的风流,一足踏在他胸口,道:“我答应了她,放过她妹妹,却没有答应要放过你。”
咔嚓的声响,风流断裂的肋骨已翻了出来,白森森格外的吓人。令戒恶也是见惯了沙场厮杀的场面,却丝毫不惧,向风流身上吐了口唾沫,接着又道:“你害惨了我,害死了我数万弟兄,便是天王老子来求情,我也不会只让你轻松地死去。”
鲜血在风流身边流淌开来,漫漫黄沙里,流出了沟壑,汇聚成了小河。
风流被令戒恶踩着胸口,忍不住咳嗽起来,却只是像一只失去了过半水量的水袋那般,被人踩扁在那里,再跐一脚。
令戒恶用马鞭子狠狠地抽着风流,一下,又一下。一边抽,一边喋喋不休地咒骂着,瞪着风流道:“你不是很能打吗?很能跑吗?起来跑啊……不也要去方便吗?站起来去吧!”
风流苦笑摇头,道:“不去了,流了……这么多血,失水过多,不需要了。”
令戒恶道:“是吗?那正好,我给你补点水吧……”说着时,令戒恶收起了马鞭子,解开了腰带,竟然对着风流撒起尿来。一边尿着,一边道:“既然失血过多,便补点水吧。”
风流微笑依旧不减,像是阳光下盛开着的向日葵,只是努力地转过了头,用手臂护着了头脸,却依旧十分狼狈。
无论什么事,他都会坦然面对,阳光,自信,而这点羞辱,又算得了什么呢。
远处,响起了隐隐的呐喊声,又可见旌旗摇晃,便有传令兵,走到令戒恶近前,禀告了敌方追兵已近。
令戒恶虽然自知无路可退,却也不愿就此坐以待毙,便指挥残部继续撤退。末了,看了看风流,道:“我还不想便此杀了你,你也随着大军一起撤退吧。”说着时,示意士卒上前,用绳索紧紧捆缚了风流手腕,接着将绳索拴在了令戒恶骑着的一匹高头大马鞍边。
眼见追兵将至,令戒恶下令启程,他自骑着骏马奔驰,而风流,也没被他抛弃,却是被紧紧拴着了手腕,在砂土地里拖着滑行。
马蹄声起,沙土飞扬,风流被拖在砂地上滑行,碎石子摩擦着他的衣襟,不多时便磨得稀烂,磨着他的血肉和骨骼,血肉便被一路拖着,竟然滑出了数里。
风流此刻已然是生不如死的感觉了,但他还只是微笑着,甚至还有一些得意的样子。
他尽量地借着绳索的劲力,稍稍抬高了身子,好不至于被碎石摩擦的伤口太多。
可还有一粒碎石,划破了脸颊,但已无再多的血迹可以流出,即便是划破了脸颊,也已不重要了,身受重伤,将死之人,哪里还在乎这些面相皮囊之事呢。
碧血染黄沙,何惜了此生。
终于,大队人马停了下来,因为前面是一道悬崖,再往前,已是无路可退了,随着一声马嘶,马儿便在悬崖边立了起来,令戒恶也停了下来,下了马。
前面,便是一道悬崖,再无了去路,令戒恶一路撤退逃亡,百般避敌,也终是到了末路。
风流此刻静静的趴在沙土地里,一动也不动了,似乎已经死去多时一般。
令戒恶卸下了盔甲,长叹一声,道:“不跑了,认栽了。”接着,令戒恶吩咐士卒,都悉数丢弃了武器,堆在了一边,吩咐他们,待钟锷追兵到来之时,便尽数投降了吧。
令戒恶转头看了看趴在沙地里的风流,道:“这就死了?真令人失望啊,你们两个,去把他抬起来,看看死透了没。”
便有两个士卒,走到风流近前,便要将风流翻转过来,在这两个士卒即将触碰到风流身子的那一刻,风流却忽然弹射而起,动作敏捷得像是从草丛里蹿出来的兔子一般。
两个士卒吓了一跳,僵在了那里,何止两个士卒僵在那里,便是令戒恶,甚至是万灵瑜都吃了一惊。
毕竟,大家都觉得风流兴许已经死了,至少也就剩一口气了,甚至他还被绳索拴着了手臂,动弹不得,谁曾想他会竟然一跃而起。
风流被绳索拴着了手腕不假,而且那也是坚韧无比,混了牛筋的绳索。可是他被拴在马后面,拖行了一路。很不巧的是,沿途的砂石刚好把绳索被磨出了缺口,这时候风流稍稍用力,绳索便即崩断。
可他即便没有被绳索拴着,也没有了退路,又何必如此活跃地蹦跳起来,是嫌死的慢吗?
只见风流一跃而起,却是疾如闪电般,冲向了悬崖。万灵瑜反应奇快,大概猜出了什么,当即追了出去,令戒恶这边只有他会武功,若要追风流,只有靠他了。
可惜万灵瑜堪堪抓着了风流衣角,风流还是到达了悬崖边,更毫无犹豫,直直跳下了悬崖。万灵瑜看着风流跳崖,却毫无办法,咬牙切齿地立在了悬崖边,待他探出头来,向着悬崖下面望去,却再无风流的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