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她已习惯了难过,或许这段时日过来,已学会了坚强。而且她也很知足了,遇到了他,还有风流、蓝沙沙、江雨欣一众朋友。所以过去的事固然令人难过,可眼下也要懂得坚强,懂得感恩,毕竟自己不再是那个大家闺秀,闺中弱女了。
而她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舅舅和外婆家,是远在江南,自己有着一半的江南血统,却自幼生活在西北,而且与舅舅家极少往来了。
风流述说完毕后,又忽然道:“那日在苏州宴酒楼见到的那个王公子,你还有印象没?就是那个欺负当红舞女的富家子弟。”
雪依微一思索,便即想起了王灿,不知道风流为何忽然发问,便道:“我还记得呢,怎么了?”
风流苦笑道:“他叫王灿,是你舅舅家的公子,因此算起来,还真的是你的表哥,那日我只是随口一说,想不到竟然应验了。”
雪依倒有些哑然了,愣了半晌,道:“是这样啊,可他……品行很糟糕的样子。”
风流道:“谁说不是呢,你舅舅家确实没孩子,不过他是你舅舅收养的孩子,所以就有些溺爱,脾气性格难免有些骄纵了。不过你放心,我看你舅舅看起来也算正直,他要是欺负你,自有你舅舅做主啊。”
雪依嗯了声,也没再说话,接下来的日子会怎样,她也难以预料,索性便不再想吧。而风流,虽然这般宽慰与她,但他隐约觉得,雪依的舅舅王文儒虽然正直,但多半一心为公,家事管的不多,而且未必拗得过王夫人。不然当初雪依母亲王淑柔与王母闹僵的时候,他也不至于难以调停。
风流见天色已不算早,便道:“好了,不必想太多了,今天晚上咱们好好吃一顿,好好休息,明天早晨我带你去舅舅家。”
晚饭的时候,虽然点了一桌子好菜,但雪依却哪里有胃口,只是随意吃一些,多喝了几口鲜汤罢了,蓝沙沙则一如往日的平静,江雨欣倒是心情大好。
毕竟风流今日的表现,还有这几日运筹帷幄的算计,实在令她钦慕,尤其是竟然还能即兴舞文弄墨,学着在座的文人雅士,填一阙词,虽然江雨欣对此并不感兴趣,但风流能做到这般,总是好的。
吃过晚饭,雪依早早回房歇息了。这一夜,雪依却是辗转难眠,过往的一幕幕,不断的在脑海里浮现,思绪一如脱缰的野马,无拘无束,纷至沓来。有生离死别,有危机重重,有风平浪静,有短暂的相遇,又有离别之愁,种种思绪,如蚁啮噬。
只是,雪依虽然难眠,却尽量的安静,不去打扰到蓝沙沙休息。
而江雨欣则不然,她也没睡好,翻来覆去的到了后半夜,也还没有睡着,脑海里一来想着白天在程大人府上的事情,同时也想着明日便送雪依回到王大人府上,接下来该去哪里呢?当年师父亡故之后,自己孤身一人闯荡江湖,倒也没觉得什么,而此刻若再要她孤身去闯荡江湖,反倒是觉得差些什么。
江雨欣反正睡不着,便索性起了身,来到风流客房门前,敲了敲门。风流懒散的声音便传了出来,道:“是谁啊?”
江雨欣低声道:“是我!”
夜已三更,四下里寂静无声,虽然江雨欣声音很低,但风流还是认出来了,哦了声,便又道:“是雨欣妹子呀,这么晚了,干嘛啊?”
江雨欣却是不答,道:“你起来,开门!”风流则不情愿的抱怨了几声,片刻后,吱呀的房门声响,风流将门扇推开了一道,打着哈欠向外看去。
只见江雨欣俏生生的站在房门口,风流便向走廊里左右看了看,不见有人,便将房门全打开了,道:“你干嘛啊,半夜三更的跑过来找我。”
江雨欣迈步进了房间,道:“我睡不着了,不可以找你说说话啊?”
风流无奈的摆了摆手,道:“睡不着没什么关系啊,使劲睡就行了啊,闭上眼多花个一时三刻,总归是会睡着的。你半夜三更来找我,孤男寡女的,不怕别人闲话啊,不怕我对你图谋不轨啊。”
江雨欣摇了摇头,道:“不怕。”
风流轻蔑的一笑,道:“是你说的啊。”说着时张开双手,顺势将江雨欣抱了起来,走向了床边,走了两步之后,见江雨欣果真毫无慌乱惧怕之色,便又放了下来。
怀中江雨欣柔软的身子和香甜的气息,风流倒是有些心摇神驰,但却克制了下来。因为殊不知风流此刻也是一番心事,只不过他想的什么,一般不会和别人说,而且他所想的,都是些大事,是一些非想不可,难想难做又不得不做的麻烦事。
江雨欣站直身子,理了理衣衫,哼了一声,道:“你倒是怕了。”
风流冷哼一声,道:“今天便放过你了,说吧,睡不着在胡思乱想什么呢,是不是有心事。”
江雨欣点了点头,道:“嗯,我晚上没吃饱,这会有些饿了,你陪我去外面看看有没有吃的,苏州城这般繁华,而且又不宵禁,晚上也会有小吃吧。”
风流道:“原来不是有心事睡不着,是嘴馋了。中午在程府,还有晚上那么多饭菜,怎么不多吃点,这会怎么又饿了。好吧,好吧,我陪你去吃宵夜就是了,夜色很冷,你去多穿些衣服啊。”
江雨欣摇头,道:“没关系的,不冷。”
风流却咕哝道:“莫要逞强,仔细着了凉生病,又得几天折腾。”说着时,从床头随手拿起一件外衣,披在了江雨欣肩头。江雨欣也没多说什么,便随风流出了客栈。
夜晚,苏州城长街之上,一片昏暗和寂静。
天气晴好,夜空里高悬着的圆月,洒下了满地的清晖,稀疏的星星,还在和月亮较劲不肯服输,大户人家府门前挂着的灯笼,照亮了门口的路。
二人并肩走在长街之上,一时无话,只有脚步声在青石街道上,踢踏作响。江雨欣忽然开了口,道:“你说,我们现在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