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喇嘛告诉吴?,张起棂喝下一种红色的酒,患上了奇怪的病。
自此,他的记忆除了童年往事之外,会隔段时间清空记忆。
因此,张起棂曾和喇嘛庙的德仁喇嘛约定,在自己的记忆每次忘记之前,帮自己将重要的东西记录下来。
老喇嘛起身,找出一些卷轴和笔记招呼吴?过去,枯老的手指指着那些记载,给吴?讲述了一个有关于藏海花的故事。
多年以前,张家的一名族人来到莲花岗,爱上了当地一个藏医,名叫白玛的女子。
他们生下了一个孩子。
在张家,为了保持血统的纯正,必须严格遵循族内通婚制度。
而这个孩子,血统不纯,是个异类。
定然是要被铲除的。
何处不在的张家人来到这里,强行带走了襁褓中的他。
他们正准备下死手的时候,却发现这个孩子身上流淌着极其纯正的麒麟血。
即使张家人保持族内通婚,麒麟血也逐渐稀薄,却没想到在这个令他们不齿的“野种”身上,血统是百年难遇的纯粹。
张家需要他,或者说,需要他的血液。
所以他们用一种特殊方式,抹去这个孩子身上所有的情感。
“特殊的方式?”
吴?听到这里,实在没按捺住发声打断了老喇嘛的叙述,老喇嘛也不恼,只是略微点了下头。
“是这样记录的。”
吴?拿起那本笔记,一张碳素笔手绘的图,从中飘了出来。
上边写着“终极”的标注,崎岖的粗线条,呈东北一西南走向,宛如一条长龙蜿蜒而行,其上还勾勒着数条西北、东西走向的线条。
整体略呈纺锤形,这是一张山脉走势图,一时间吴?没有认出来这里究竟是哪里,默默记下后,看向老喇嘛。
“抱歉,上师,那……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后来,白玛在喇嘛寺恳求上师,将自己埋在藏花海的冰层之下,不算死也不算活,等着这个孩子将自己唤醒。
以换取最后的三天,教导这个孩子,让他不要变成一个完全没有感情的人,不能成为一块石头。
张起棂在十六岁生日的时候,被告知了这个信息。
那时候的张起棂,身上的淡漠似乎是一种无法触及的挑战。
寺庙里的喇嘛都在修佛,而他需要修一块“喜马拉雅山石”。
他在这个喇嘛寺待了整整一年。
直到那块石头逐渐有了“人”的轮廓,上师才同意张起棂去见白玛。
“可惜,白玛最后还是没有醒来。”
老喇嘛说出了最后的结局,但这寂静的三天还是让张起棂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情感。
他重新回到石头前,凿出了哭泣的自己。
听到这里,吴?眼眶一热,这三天远远不够,远远不够。
又或者……干脆不该有这三天,让张起棂生了半颗心,被人更好的伤害。
一半清醒一半孤独。
“或许无情,才能保护好他自己。”
老喇嘛合上笔记,收好卷轴,眼神悲悯,似乎勘破了吴?命运。
或许某一天吴?会幡然醒悟,在今天他所说的话,应该用于自己。
深于情,困于情。
老喇嘛想了想,终究还是不忍,说道。
“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吴?有些不解地望向老喇嘛,他似乎在劝解自己。
“上师,这是何意?”
老喇嘛摇摇头,念了句晦涩难懂的经文,看样子要继续修行了。
吴?看着酥油灯思考,老喇嘛难道是说他们两个在一起的话,就像干涸泉水里的鱼,倘若执拗的不回到自己湖泊里去,只会拖死对方吗?
这里的很多喇嘛都有极高的文学素养,清心寡欲苦修生活中又令他们越过时间,悟得了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
自己会害死张起棂吗?
吴?不敢多想,道了谢,恭恭敬敬地退出去,挑起布帘时。
张起棂站在长而狭窄的楼梯口,看着吴?,墨睫翕动。
他走过来,透过窗格的光斑在他身上流动,就像鎏金的神像一寸寸剥落。
他不再是神,而是人。
屋内,老喇嘛依旧叹息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