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马宏图坐在椅子上直犯愣。
“大人,大人!”
在公冶良的呼唤中,马宏图终于回过神来。
“槐精,邪神······”
“这叫什么事啊?”
马宏图一脸颓败。
自己还有几个月这一任就到任了,以自己这几年的功绩,是稳升的。
可临了来这么一堂事,这不是戳他肺管子吗?
“大人,到了这个时候,再抱怨也没用了。”
“如今最紧要的就是,先带着衙门内的各位同僚,去拜祭槐精,换取庇护。”
“之后,安排人手,到北城发放槐树叶。”
马宏图点点头:“对,对。来人,立刻召集衙门内的所有人,老爷我有事安排。”
这边有衙役领命下去,马宏图脸上又露出了难色。
“良捕头,按那位槐精所说,这些树叶只能保住北城的居民。”
“那城中其他居民怎么办?”
公冶良叹了口气:“大人,我们也只能能保多少保多少了。”
“至于其他居民,就要靠苦业大师了。”
不一会儿,衙门中三班六房的人全都聚集了过来。
马宏图站在书案后面,面容凝重地将事情简单复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一群人也是面面相觑。
光是妖怪他们还能接受,可邪神直说实在是太过天方夜谭。
更何况,说他们昨晚着了魔一样,跑到衙门门口搞祭祀。
可他们对此却一无所知。
不过,县令老爷发话了,让他们去拜祭一棵槐树。
那就去吧。
不管有用没用,谁让县令最大呢。
这边备轿备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县衙,直奔城外的老坟地。
路上,师爷赵元洲凑到公冶良身边,低声说道。
“良捕头,你说的那个邪神,我也许知道是怎么回事。”
公冶良惊讶地看向他,连忙问道:“赵先生,你知道?”
赵元洲点点头:“我也不敢把这件事说死,但八成就是它。”
今日一早回到衙门,公冶良去了城外,赵元洲则在架阁库开始翻阅县志。
他在县志上发现,洪城一百八十年前曾经信奉过一位邪神,名叫赤火王。
当时县里几乎家家户户都供奉了赤火王的神像,祈求保佑。
至于信奉的原因,上面记载的并不详细。
赵元洲通过丝丝缕缕的线索,做了一些猜测。
大概就是一百八十年前,洪城曾经出现过很严重洪灾。
当时都说是那一任县太爷倒行逆施,惹恼了龙王爷。
但不管怎么祭拜龙王,洪灾就不见减弱。
就在这时,出现了一群人,他们自称神火教,所信奉的赤火王可以拯救洪城。
而为了让人们真正见识到赤火王的神力,这些教徒还在城中各处展示神迹。
随着信奉赤火王的人越来越多,连下数月的大雨竟然真的一点一点小了。
而这,更是让整个县的人都开始死心塌地地信奉赤火王。
至于这个赤火王的信仰为何突然消失不见。
这是因为,神火教势力逐渐扩大,不光是洪城,在江南七道都逐渐传开。
而这些人的存在让朝廷感觉到了危机,于是派兵围剿。
并且在民间严令禁止信奉赤火王。
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声势浩大的神火教便覆灭,赤火王的信仰也消失无踪。
说完,赵元洲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这是我从县志上临摹下来的赤火王神像的画。”
公冶良打开一看,目光顿时缩紧。
这上面画的,和飞花与他描述的那户人家所祭拜的神像特征几乎一样。
鬼头人身,生有百臂,臂生鬼头。
他收起画像,立刻拨转马头。
来到马宏图的轿子前,低声说道:“大人,属下发现一件事需要去处理。”
“拜祭槐精的事,我让罗振海来带路。”
马宏图撩开小窗上的帘子,一脸紧张的问道:“良捕头,又出什么事了?”
“大人放心,没出什么事。只是我发现了一些线索,要去调查一下。”
“好,那你早去早回,咱们在衙门碰面。”
和大人告了假,公冶良又找到罗振海,告诉他槐精是哪一棵,到了之后要怎么做。
安排完之后,这才一抖马缰,直奔飞花所说的那户人家而去。
飞花口中的那户人家在洪城西北靠近城墙的位置,西坊的边上。
没多一会儿,公冶良就到了地方。
他四下张望了一下,很快就发现路边茶摊的飞花。
“我来了。”
看到公冶良,飞花有些意外。
“这么快,我以为你会等那边的事都办完才过来呢。”
公冶良面色凝重地将画像递了过去。
“你看看,神像是不是这个。”
只看了一眼,飞花就点头道:“没错,和这个一模一样。”
“你叫人画下来的?”
公冶良沉声道:“这是县志里面记录的,一百八十年前,神火教所信奉的赤火王。”
“神火教······”
飞花沉吟了一下,开口道:“我听说过,当时在江南七道势力很大,最后被朝廷剿灭了。”
“可是,根据记载,他们所信奉的并不是赤火王,而是一个叫火莲子母神的邪神啊。”
公冶良愣了一下。
怎么又冒出来一个火莲子母神?
“先不管这些了,你说的是哪户人家?”
“在那边的巷子里,进去之后最里面的一家。”
说着,两个人起身进了巷子。
这是一条很狭窄的小巷,宽度只够两人并肩而行。
而巷子还很深,从巷口到最里面,至少有三十丈。
公冶良知道这条巷子,毕竟作为洪城总捕头,经常要带领捕快四处巡查,抓人。
这条巷子名叫百步巷,说的就是这条巷子幽长。
巷子里一共住了十户人家,也都是穷苦人。
两个人走进巷子,一路上一个人也没碰到,家家户户都大门紧闭。
公冶良心中警惕起来。
此时已经是下午接近申时,按理说哪怕没什么人,也不至于一个都见不到。
“小心些,这里不对劲。”他提醒了一句。
飞花嗯了一声,将手放到了腰间。
不多时,两人就来到了巷子最里面。
面前是一道木门,门上还贴着年节时的门神画像。
公冶良给了飞花一个眼神,飞花点点头,一跃就上了房。
随即公冶良伸手开始敲门。
“开门开门!”
等了一会儿,院里才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谁啊?”
“本捕头,公冶良。”
又是一阵安静。
公冶良目光凌厉起来,大喊道:“赶紧开门!再不开,我可闯了。”
“来了来了。”
男人赶紧回答道。
很快,木门打开了一道缝,男人从里面探出头来。
“哦,良捕头啊,不知来我这有什么事?”
“查案。”
公冶良冷声道,“把门打开。”
男人赶紧赔笑道:“良捕头,查案您怎么查到我们家来了。”
“少废话,开门让我进去!”
说着,公冶良伸手就去推门。
可他一推竟然没推开,男人用力地抵住了门扇。
公冶良立马急了,哗啦一声将后腰的镣铐摘了下来。
“我现在怀疑你和近几日城中失踪案有关,要把你带回衙门审问。”
男人大惊失色,慌忙道:“良捕头,您可不能冤枉好人啊。”
“我可是安分守己的小老百姓,怎么会和失踪案有关呢?”
“有没有关,等县老爷审过再说。”
说着,公冶良一脚将门给踹开了。
这一次可不像刚才,他是用足了力气。
男人哪还抵得住,随着门开,向后连着踉跄了几步。
就在公冶良迈步踏入院子的同时,屋中忽然传来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紧跟着,便听到飞花一声娇喝。
“还想跑?!”
公冶良脸色一变,迈步就往屋里冲去。
然而,那男人却一改之前的诚惶诚恐,双眼中迸发出凶戾的光芒。
“天堂有路尔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公冶良,今天你就折在这吧。”
说话间,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把砍刀,奔着公冶良的脑袋就劈了下来。
公冶良哪怕这个,手中镣铐一甩,准确的打在刀身上,将砍刀给格开。
随即脱手而出一颗飞蝗石,正中男人胸口膻中的位置。
男人痛呼一声,倒退几步,一下摔倒在地。只觉得一口气上不来,好悬没晕死过去。
然而,此时周围人影闪动,嗖嗖嗖从四下的墙外跳进来十几个人。
这些人有男有女,全都穿着寻常百姓的衣服,但个个手中都拿着兵器。
这些兵器各种各样都有,朴刀,长剑,流星锤甚至是狼牙棒。
瞬间,公冶良就陷入重重包围之中。
男人揉着胸口站起身,一脸地狞笑。
“我说了,你今天走不了。”
说着,一挥手,周围的人齐齐扑向公冶良。
公冶良毫无畏惧,拔刀迎了上去。
但交手了几招,公冶良就暗暗心惊。
这些人可都是好手,任何一个放在江湖上,都能混出个名堂来。
可自己竟然看不出他们的招式路数。
不过,院子狭小,这些人也没办法同时攻上来,倒是让公冶良压力小了很多。
但一时半会拿不下,等到自己气力耗尽,可就麻烦了。
这时,屋子的窗户咵嚓一声碎开,一个身影从屋里飞了出来,紧跟其后的就是飞花。
只见她一手持剑,另一只手拎着那赤火王的神像。
看到公冶良正在围攻,人在空中便是一片剑影洒下,将周围的人全都逼退。
落地之后,两人背对而立。
“飞花姑娘,今天咱们俩怕是没那么好走出这个院子了。”
飞花却笑吟吟道:“怎么?名震各县的良捕头这是怕了?”
“怕?”公冶良也笑了起来,“在下自打生下来,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不过,这里的情况必须得通知大人。”
“等下我来制造机会,你寻机逃出去。”
飞花却摇摇头:“我和你们县太爷也不认识,说的话他可不一定会信。”
“这事,还是你去吧。”
“不行!”
公冶良斩钉截铁道:“在下怎么可以让你一个女子为我断后?”
“更何况,你身法比我好,更容易逃出去。”
“好了,不要争论了,就按我说的做。”
他以不容拒绝的口吻说了一句,随即便提刀冲了上去。
“这男人,怎么这么霸道?”
飞花气得一跺脚,也挥剑迎敌。
小小的院落中,刀光剑影,喊杀声不断。
但巷子幽深,声音根本就传不到街上。
公冶良和飞花二人虽然是第一次联手对敌,但之前二人比试过,互相的招式还算了解。
两人配合不说天衣无缝,倒也算无机可乘。
不一会儿,就已经有数名敌人倒地不起,已无再战之力。
站在人群外的男人气急败坏,大骂道:“你们这群废物,一群人半天拿不下两个人?!”
“要是坏了事,小心神主责罚!”
听到这话,剩下的几人顿时有些急了,攻击愈发凌厉起来。
但忙中必然会出错。
瞅准一个破绽,公冶良大吼一声:“就是现在!”
说着,势大力沉的一刀横斩而出,顿时将面前的三人砍得连连后退。
而这一刀去势不止,公冶良跟着一个转身,刀锋划开正在与飞花对招的那人腹部。
那人捂着半尺多长的伤口,满脸的不甘,倒了下去。
而公冶良则一提飞花的肩膀,顺势提膝。
飞花一脚踩在他的膝盖上,纵身一跃,便跳过了房脊,消失不见。
“混账!”
男人大怒,“给我把那个女人追回来!”
“要是被马宏图知道了,神主大人的计划就功亏一篑了。”
“到时候,咱们谁也跑不了,等着被业火焚身吧!”
在场的人全都吓得一哆嗦,当时就有几个跳出院落去追飞花。
而剩下的几个,更是发了疯一般开始围攻公冶良。
缠斗许久,刚刚又用尽全力送飞花离开,公冶良的气力已经快要耗尽。
如今面对敌人不要命的攻击,一时间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又是几十招,公冶良身上已经大大小小受了不少伤,手抖得几乎抓不住刀了。
但院里还能站着的也没几个了。
仅剩的三名敌人,此时也生出了退意。
这个男人好像杀不死一般,哪怕腹部被一剑贯穿,还是将伤他的那人砍掉了脑袋。
公冶良一手捂住伤口,一手持刀,傲然而立。
“哈哈哈,鼠辈就是鼠辈。”
“怎么,爷爷就站在这,来杀我啊!”
然而,对方已经踟蹰不前,不敢轻易上来了。
连主事的那个男人也牙关要死,双目中带着恐惧与愤恨。
“不过来是吧?”公冶良咧开嘴,从牙缝中不断流出鲜血。
“那爷爷我可过去了,砍死你们这群鼠辈。”
说着,往前迈了一步。
而对面四人,则吓得齐刷刷后退了一步。
但公冶良想要再迈出第二步的时候,身体却无力地倒了下去。
“就到这了吗?”
“希望大人他们能够阻止神火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