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公冶良一急。
“哎。”
苦业大师抬手打断了他。
“公冶施主放心,那些失踪的人并没有生命危险。”
公冶良深吸一口气,问道:“敢问大师,此事是否和城北老坟地边上的那些槐树有关?”
苦业大师意外地看着他,随即笑道:“不愧是辨案无双的良捕头,你竟然已经查到了。”
“不过老衲现在不能说,待时候到了,你自然就明白了。”
没办法,老和尚一直跟他打哑谜,公冶良只能作罢。
随即,他又将昨晚城中发生的事情和苦业大师说了一遍。
闻听此言,苦业大师的脸上也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莫非······”
公冶良赶紧问道:“大师知道?”
苦业大师摇摇头。
“老衲也只是猜测。”
“按照施主你所说的情况,那确实应该是某种祭祀。”
“若是祭祀的话,对方估计不是寻常妖怪,而是淫祀邪神。”
公冶良愣了一下,这个词他还从未听说过。
苦业大师也没解释,继续说道:“老衲也是听我的师父和我提到过。”
“大约一百七八十年前,洪城居民曾经信仰过一个邪神。”
“只不过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份信仰就断了,再没有出现过。”
“那大师可有办法对付?”公冶良希冀地看着他。
苦业大师微微沉吟了一下,说道:“目前情况不明,老衲也不敢打包票。”
“若真是百余年前的那位邪神,恐怕以老衲的浅薄功力,并非是其对手。”
“公冶施主且先回去,今晚再观察一下,看看能否得到更多信息。”
“老衲这边也做些准备,召集寺中僧人,共同应对。”
听到这里,公冶良算是稍微安心了一些。
最起码,苦业大师愿意管这件事。
他起身抱拳拱手,深施一礼。
“那就劳烦苦业大师了。”
在离开寺庙的路上,慧无忽然递给公冶良一串佛珠。
“慧无师傅,这是······”
慧无微微一笑,说道:“小僧佛法不如我师父精深,但也想助公冶施主一臂之力。”
“你要查清这件事,恐怕所面对的危机不会小。”
“这串佛珠乃是小僧平日诵经时时常佩戴的。”
“虽然算不上什么上好的法器,但危机之时,或许能助施主一臂之力。”
只见佛珠表面光滑圆润,有淡淡的檀香气息飘出。
每一颗念珠上都刻着一个梵文,背面则有一个小小的火苗。
公冶良喜出望外地接过佛珠,对慧无连声感谢。
离开了三元寺,公冶良下一个目的地就是北城外的老坟地。
一个在城西,一个在城北,路上可是要花不少时间。
而在过去的路上,公冶良不断回想着这两天所获得的各种线索。
从苦业大师那里,他得到确认,城里人口失踪确实和老坟地旁边的那些槐树有关。
可这个有关,是怎样的一个关系呢?
难不成那些槐树年深日久,成了精了?
毕竟,那几棵槐树据说从有洪城开始就一直存在。
大概算下来,也得有四五百年的历史了。
失踪的人都是被它们吃了?
可苦业大师又说那些人都很安全。
公冶良感觉脑子有点乱,明明真相就要浮出水面了。
可越是回想现有的线索,就越是感觉理不清。
总差那么一丢丢。
若是平时,他绝不会往闹妖精这块想。
但经历了昨天晚上的事,今天又从苦业大师那里得知了淫祀邪神的存在。
现在他满脑子都是神鬼妖狐。
正坐在马背上苦恼着,忽然听到“喂”了一声。
公冶良本能地抬头向声音的方向看去。
就听“嗖”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打他耳边一闪而过。
公冶良顿时惊出了一头冷汗。
以他的目力,已经看清刚才打自己耳边飞过的是一枚金钱镖。
只是刚刚一路都在想事情,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没时间躲避了。
好在,对方并没有想要伤他性命的意思。
再向前看去,只见官道中间站着一位青衣人。
那人头戴斗笠,脸罩薄纱,但从身形上来看,应该是个女子。
公冶良提高了警惕,双手一抱拳。
“这位姑娘,不知为何拦住在下的去路?”
面纱之中传来轻灵悦耳的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大。
“公冶良是吧?洪城总捕头。”
“昨天晚上追的我那么紧,怎地今天就不认识了?”
公冶良微微一怔,随即恍然。
这女子就是昨晚他追逐的那个女飞贼。
当即冷笑一声:“小贼,我还没去抓你,你竟然敢自己找上门来?”
“真不知你是无知无畏,还是艺高人胆大。”
就听女子怒道:“呸,你说谁是贼?”
“本女侠昨天晚上是去接济穷人,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做贼了?”
公冶良一时语塞。
还真是,这女子走后,在人家留了包银子,确实没行盗窃之事。
不过,公冶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那又如何?你觉得自己是在劫富济贫?贼就是贼!”
女子明显被气得不轻,怒指着公冶良。
“你血口喷人!那些钱是我自掏腰包给的,何曾偷盗他人?”
公冶良自然不会信她的话,冷哼一声。
“少在这狡辩,本捕头现在有要事要办,没空搭理你。”
说着,拨马就准备离开。
可女子显然不是来和他争论几句话的。
只见她甩手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怒道。
“我看你刀法不错,昨天晚上我兵器不称手,今天咱们再来打过!”
说着,不容公冶良拒绝,挥手间就是数枚金钱镖飞出,直奔公冶良周身要害。
不得已,公冶良只好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这才躲过。
然而下一刻,女子已经手持软剑冲了上来。
不等公冶良落地站稳,已经刺向了他的肩头。
“大胆!”
公冶良也动了真火,本就被案子折腾的心情烦躁,这小娘皮还非要来给自己添堵。
“既然你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了。”
电光火石之间,腰刀仓朗朗出鞘,刚刚好格开刺来的一剑。
一击不中,女子当即变招,手中软剑如同灵蛇一般,绕过公冶良的腰刀,直取面门。
而公冶良则刀身一震,磕在软剑上。立刻让剑尖改变了原来的轨迹。
险而又险地贴着他鬓角划过。
两人见招拆招,你来我往,转眼间就已经走了近百招。
公冶良是越打越心惊。
昨晚他追逐这个女贼的时候,对方以断刃应对,让他觉得功夫稀松平常。
可今天这几十招走下来,自己竟然没法拿下。
对方的招式轻灵飘逸,配合高超的身法,隐隐有大家之范。
她绝不是普通的江湖毛贼那么简单。
想到这,公冶良也被激起了好胜之心。
想自己这家传的奇门刀,早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要是还胜不过一个女子,那这些年真就白练了。
当即,公冶良就拿出了自己的十二分功力。
奇门刀法,暗合奇门五行,是公冶良先祖当年和一个游方道士所学。
别看他先祖出身绿林,可凭借这门刀法,连一些江湖大派的人都败在了他的手上。
如今,公冶良全力施为,手中腰刀洒下白茫茫一片刀光。
攻击自四面八方,将那女子团团围住。
又是三十余招过后,女子终究难以抵抗,被公冶良一刀斩开软剑,刀锋稳稳地停在了她的面前。
“你赢了。”
女子失落道。
公冶良并没有打算将她怎样。
即便是平时,遇上这种愿意接济穷人的义贼,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更何况,如今他全身心都在人口失踪案和貌似邪神的事情上,更没空搭理她了。
他收刀入鞘,冲着女子一拱手。
“姑娘,不管你是贼非贼,在下都不会深究。”
“在下还有事,请自便吧。”
说着,走过去翻身上马。
“你等下。”女子又挡在了他面前。
公冶良面露不悦,沉声道:“姑娘,在下念你年轻,放你一马,莫要自误。”
女子却整理了一下衣裳,认真地冲着公冶良行了一礼。
“良捕头武艺高强,刚正不阿,小女子佩服。”
“我知道你近日在调查城中人口失踪的案子,小女子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你?”
公冶良摇摇头:“姑娘你虽然是习武之人,但查案靠的可不是蛮力。”
却见女子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丢给公冶良。
“良捕头可识得此物?”
公冶良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
只见令牌上有着一浮雕的云纹,正中是一个令字。
而背面则有着一个火印。
这令牌公冶良倒是没见过,不过上面的火印他却是认识。
那道火印,属于江南道都统府。
江南道统辖包括葛州道在内的江南七道,而都统府更是执掌江南七道军队。
看来这女子身份不简单。
公冶良将令牌抛了回去,问道:“姑娘是都统府的人?”
女子收好令牌,嗯了一声。
“小女子名叫飞花,是都统府暗探。”
原来如此。
公冶良恍然。
暗探负责暗杀,监视和刺探情报的工作。
难怪这女子年纪轻轻,便武艺超群。
“如此,良捕头觉得我能帮到你吗?”
公冶良回过神来,立刻一拱手。
“那在下就要麻烦上差了。”
人家是都统府暗探,他只是洪城的一个小捕头。
别说是他,就算是县令见到这位飞花姑娘也得礼待有加。
飞花却轻笑一声:“良捕头还是别这么叫了。暗探的身份不能暴露,还希望你能够保密。”
“一定。”
于是,两人结伴而行,前往城北老坟地。
等他们到了这边的时候,已经接近午时了。
拴好了马,两个人直奔那几棵槐树而去。
来的路上,公冶良已经简单的把这几天的事情都和飞花说了。
而飞花也给公冶良提供了一条很重要的线索。
她在城中接济穷人的时候,曾经见到一户人家,家里供奉着奇特的神像。
根据她的描述,那个神像鬼头人身,生有百臂。
但手臂上长得并不是手,而是一颗颗鬼头。
公冶良听完,心中就猜测,莫非这供奉的就是那个什么邪神?
打定主意,回城后定要去那户人家查看一番。
两个人来到几棵大槐树下,抬眼望去,并无什么异常。
仲月的阳光毒辣,倒是在树下的阴凉处让人感觉精神一松。
飞花抬头看着树,说道:“良捕头,你确定这几棵大槐树有问题吗?”
公冶良十分坚定地点点头。
“昨晚我们通过树叶的间隙,看到一轮血月。但从其他地方看月亮,就恢复正常了。”
“而且,苦业大师也说,城里人失踪,就是和这些槐树有关。”
“可怎么看这些都只是普通的槐树啊。”飞花拍了拍树干说道。
公冶良也直嘬牙花子。
“或许,是那些枝叶有问题?”
他试着如同昨晚那样,通过枝叶的间隙去看天上的太阳。
可什么变化都没有,太阳还是那轮太阳,只是灼灼的日光耀了他的眼。
公冶良赶紧闭上眼睛揉了揉,这才缓过来一些。
再睁眼的时候,他猛地愣住了。
原本只有他们两个的树荫下,此时竟然跪满了人。
这些人都身穿麻衣,有的还打着不少补丁,明显是穷苦百姓。
再仔细看了看,公冶良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凉气。
人群之中有几张面孔他是认识的。
就是前不久城中过世的人。
“这,这······”
这些是鬼啊?!
饶是公冶良当捕头这么多年,见多识广,此时也冒出一身冷汗。
“良捕头,你怎么了?”
飞花发现了他的异常,上前问道。
公冶良颤巍巍地抬起手指了指。
“你,你看不到吗?”
“什么?”飞花不解。
对,从树叶间隙看太阳。
公冶良反应了过来,连忙让飞花照做。
等飞花被晃了眼后,缓缓睁开,公冶良连忙问道。
“怎么样?看到了吗?”
飞花依旧一脸迷惑:“良捕头,你到底让我看什么啊?”
公冶良愣住了。
她看不到?!
明明已经让她从树叶之间看过太阳了,为什么还是看不到。
此时,向着槐树跪拜的群鬼似乎是发现了他们,齐刷刷扭头看了过来。
顿时,一股凉气打公冶良的尾巴骨直冲天灵盖。
那些鬼,或是一脸死灰,或是七窍流血。
更有甚者,脸色绛紫,舌头吐得老长。
又或者面容扭曲,眼眶中黑洞洞的没有眼球。
公冶良不敢多待,连忙拉着飞花跑到远处。
“良捕头,到底怎么了?”
飞花脸颊微红,挣开公冶良的手。
公冶良向槐树的方向张望了一下,看到那些鬼依旧在跪拜,并没有追来,这才松了口气。
他平复了一下,这才一脸郑重地看向飞花。
“飞花姑娘,我刚才见鬼了。”
没想到,飞花并没有害怕。
她表情一滞,随即急切地问道:“是在那些槐树底下吗?什么样的鬼?”
公冶良有些疑惑她的反应,回答道:“就是槐树底下,很多鬼,都是附近坟地里埋的。”
“它们跪在槐树那里,正在叩拜。”
“叩拜?”
飞花低头沉思。
公冶良看着她,见她半晌不说话,便开口问道。
“飞花姑娘,你身为都统府暗探,身份绝密”
“刚才我还没想到,身为暗探,身份不能随意暴露。”
“而你却见了我第二面就表明了身份。”
“你来洪城到底是为了什么?”
“既然表明了身份,那你真正的目的其实是想让在下帮你。”
飞花回过神来,歉意地一笑。
“良捕头果然聪明,不过很抱歉,现在我还不能说。”
公冶良看着她,面纱遮挡,根本看不清她的表情。
“既然姑娘不愿意说,在下也不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