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少,咱就这么放过那小子了?”
坐在车上,一个跟班小弟有些气不过地说道。
“那小子让你在那么多人面前难堪······”
话还没说完,曹宸伟一个大毕兜就甩在了对方的脸上。
“说话客气点,那是我兄弟。再让我听到你说他坏话,三条腿给你干折了。”
“滚蛋!”
轿车一个急停,车门打开,那个跟班被曹宸伟一脚踹了下去。
“少爷,今天这事你要和区长讲吗?”
车上只剩下曹宸伟和司机。
这个司机三十岁上下,西装革履,看起来文质彬彬。
如果不说,走在外面,大多数人都会把他当做是金领来看。
曹宸伟坐在后座上,揉了揉因为喝酒而有些犯晕的头。
“说吧。”
“那个叫葛柒的小子,现在是孟家的座上宾。没有必要不要招惹他。”
“孟家准备迁坟的事情也得让我爸知道,这关系的后面孟家在安市的投资。”
话分两头,葛柒一行人坐在孟家的豪车上,一路回到了丧葬一条街。
几人分别,各回各家。
“今天晚上这些知了咋这么吵?”
葛柒嘟囔了一声,打开因为薛家白事关了几天的店铺。
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十一点钟,周围的店铺早就关门了。
但葛柒爷爷留下了规矩,除非人不在家,否则他们家的白事铺二十四小时都要开门营业。
虽然这么多年,葛柒在晚上遇到客人上门的情况少之又少。
但这个规矩他一直遵守着。
就在他刚刚回到屋中坐下,准备继续研读国学典籍的时候。
门铃叮铃一声响起。
“婚丧嫁娶,风水定穴,各种纸活,需要什么店里有价目表,可以自己看。”
葛柒头也没抬地说道。
那人走到柜台前,伸出手指在上面敲了敲。
“我来取货。”
声音十分中性。
“取货?”
葛柒疑惑地抬起头。
来人身材瘦高,奇怪的是,明明屋子里开了灯,可葛柒就是看不清对方的长相性别。
只要看向对方,两眼就一阵恍惚。
这种怪事,让葛柒提起来精神。
他不由得坐直了身子,问道:
“取什么货?我不记得自己有安排人来取货。”
那人没说话,拿出一个老式的信封和一个布袋放在了柜台上。
葛柒一阵疑惑,目光落在信封上面,猛地一怔。
葛柒亲启。
是他爷爷的字迹。
这是怎么回事?
爷爷已经去世十年了,怎么会有信寄过来?
带着费解,葛柒伸手去拿信封。
不想,对方伸手按在信封和布袋上面。
“货呢?”
“你到底要的是啥货?”葛柒语气沉了下来。
那人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紫铜金锁棺。”
葛柒目光登时一紧。
紫铜金锁棺,是葛柒爷爷留下来的镇店之宝。
顾名思义,这是一口由紫铜打造的棺材。
而金锁,指的则是锁住这口棺材的,完全由黄金打造的机关。
这口棺并不大,只比巴掌大上些许,明摆着不是用来葬人用的。
葛柒曾经研究过,他猜测,这口棺材很可能是先秦的古董,并且象征意义大于实用性。
今天听来人提到紫铜金锁棺,他这才回想起来。
爷爷去世之前曾经留下一本笔记,上面确实叮嘱过他。
未来的某一天,会有人来取走紫铜金锁棺。
如果对方带着东西来的,那就交给ta;
如果对方空着手,那就让ta滚蛋。
“等着。”
葛柒起身上了楼,大概三分钟左右,又走了下来。
他喘着粗气,手中正托着一口紫红色镶金线的小棺材。
来人一见到紫铜金锁棺,明显感觉出有些激动。
“给我,这些都是你的。”
说着,伸手来拿。
可葛柒却一侧身让了过去。
“急啥?”他努力平复着气息,说道。
“我爷爷说了,有东西,拿货;没东西,滚蛋。”
“东西就在这。”
“就这些?你确定?”
对方语气开始有些不善了。
“就是这些,这是你爷爷让我给你的。现在,立刻把紫铜金锁棺给我!”
葛柒一摇脑袋。
“我不信。”
“一封信,还有一个口袋就想拿走我这镇店之宝?我可不觉得我爷爷会做亏本生意。”
那人强压怒火,沉声呵斥。
“葛书辰定下的买卖,你想毁约吗?”
“我可没有。”葛柒理直气壮道,“本店诚信经营,童叟无欺。”
“只不过,这买卖确实是我爷爷定下的,可我不知道细节,怎么知道你有没有暗中克扣?”
“你······”
对方双手按在柜台上,身体前倾,似乎随时都会扑上来。
葛柒警觉的连连后退。
他这小身板,动动嘴皮子还行。
动手,他就是弟中弟。
早知道让大憨留下来住了。
管你是啥货色,大憨一拳撂倒。
不过对方终究没有动手,而是深吸一口气。
“葛书辰有个好孙子啊。”
ta缓缓说道。
“你爷爷让我带给你的东西就是这两样。如果你不满意,我可以再给你一笔钱。”
葛柒看了看ta,笑着坐了下来,两脚顺势搭在了柜台上。
“钱,我够花。不过我有几个问题,你应该能给我答案。”
“问吧。”对方也坐在了柜台外的一个圆凳上,语气带着无奈。
“不过我只会回答你三个问题。”
葛柒通过柜台的上沿,刚好可以看到对方的上半张脸。
而这时,原本模糊的面容竟然逐渐清晰起来,对方的样貌被葛柒看到了。
他猛地站起身,俯身前压,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
这是一张十分俊美的脸,单眉细眼,皮肤白皙,给人一种雌雄莫辨的感觉。
最关键的是,这张脸,竟然与他的爷爷葛书辰有六七分相像。
“你······”葛柒张了张嘴。
对方眉角一提:“你能看到了?那你的第一个问题,要不要问我是谁?”
葛柒深吸一口气,坐回椅子上。
“不问,问了你也不会说。”
“我的第一个问题,这几天发生在我身上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等对方回答,他又补了一句。
“你一定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对方看了看他,声音带着戏谑。
“你的阴阳眼解封了。”
“阴阳眼······”
葛柒目光一滞。
他知道。
葛书辰有许多藏书,葛柒从刚识字开始,没事就会自己看。
很多阴阳先生的知识和忌讳都是他自己从书上学的。
而跟着葛书辰出白事,更多是给他长见识的机会。
而在一本线装的旧书上,他就看到过关于阴阳眼的介绍。
那是一本磨损很严重的书,名字已经看不清。
上面说世间除了肉眼,还有六种眼。
天眼,佛眼,慧眼,法眼,鬼眼和阴阳眼。
前三种眼只存在于传说中,分别属于天仙,觉者和圣贤。
而后三种,法眼只要是修道之人,修为精深便可打开;
鬼眼则会出现在一些死而复生的人和未开灵智的幼童身上,有些纯阴命格的人也有几率拥有鬼眼。还有就是通灵的动物,如猫狗,牛马等。
而阴阳眼,则有些特殊,书上说这种眼只会出现在人身上,并且是天生得来。
至于出现的规律,书上直言,并没有参透,似乎是随机出现,而且极为罕见。
很多人将阴阳眼和鬼眼混淆,其实二者有着本质的区别。
鬼眼只能看到鬼物,与鬼物交流。
而阴阳眼,顾名思义,一阴一阳。
日观阳,夜断阴,可观阳间之气,可摄阴间百鬼。
回忆到这里,葛柒这才明白他爷爷传给他的那段口诀意义何在。
天圆地方,律令九章。阳左阴右,阴阳无常。
日观阳,夜断阴,阴阳两界摆渡人。
收回思绪,他看着对面,说道:“继续。”
对方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说道:“你在薛家第一晚遇到的那些鬼,都是冲着你来的。”
“你果然知道。你在监视我!”
对方并没有理会葛柒的质问,接着说道:
“最开始在棺材里面闹腾的,确实是薛家老人的鬼魂。”
“只不过后面,百鬼占据了他的身体,想要借机吃掉你。”
所以葛柒第一次被拉入鬼域,前面追他的,是薛老爷子。
后面咬他的,以及第二次将他拉入鬼域的,就是借尸还魂的孤魂野鬼了。
而这些游魂野鬼数量庞大,又不似薛老爷子这般是新死之人,薛老爷子的鬼魂根本就争不过它们。
葛柒恍然。
难怪后面他会在薛老爷子水晶棺那边看到一团团不规则的晦暗之气。
原来,那些都是孤魂野鬼。
“第二个问题。”他再次提问。
“那些孤魂野鬼为啥要吃我?”
坐在对面的人发出一声轻笑。
“这个问题,你即使不问我,我想葛书辰也会在信里给你解释的。”
“只因为······”
“等等,等等。”葛柒一听,连忙摆手,“那我换个问题。”
对方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耍无赖呢?说好的三个问题,不能改!”
“那算了。”葛柒起身就准备上楼,手里把玩着紫铜金锁棺。
“这小棺材我不卖了,留着以后缺钱,咋地也能搞个百八十万的。”
“你···”对方一阵气急。
“葛书辰怎么就有你这么一个无赖的孙子。”
ta叹了口气:“说吧,你想改什么问题。”
葛柒又坐了回来,认真看向ta。
“老马头的死,是不是和那些孤魂野鬼有关。”
“是。”对方兴趣乏乏。
“那个半吊子的老家伙,本来想召回薛家老人的鬼魂给你添点乱。”
“不曾想因为你阴阳眼的原因,导致术法反噬,自己被百鬼噬魂,送了性命。”
听完解释,葛柒一阵唏嘘。
今晚听到常老四说老马头死亡时间,他就有些纳闷。
没想到,还真是和自己这边出乱子有关。
不过葛柒也不怨他,。
毕竟人都没了,怨又有啥用?
“你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最后一个问题,葛柒坐直了身体,表情认真起来。
“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
“七天前那个晚上,到底有啥特殊的地方?”
“我干白事,算上跟着我爷爷的时间,前前后后也有十几年。”
“但这些年,虽然也有过灵异现象,却从未真正撞过鬼。”
“还有老马头,他要真有招魂的本事,也不至于这些年在圈里混的不上不下。”
“为啥那天晚上他就能招魂成功?我的阴阳眼又为啥偏偏在那时候解封?”
对于这个问题,对面之人并没有立刻回答。
ta沉吟了一下,也是一脸严肃。
“这件事我现在不能和你细说。如果你爷爷在那封信里告诉了你,那是他的安排。”
“但我想,他也不希望你现在就卷进来。”
“我只能告诉你一句话。”
“鬼门已开,天下大吉。”
“你自己多加小心。”
一席话说的葛柒怔怔坐在那,不知在想什么。
那人也不啰嗦,伸手从葛柒手中拿过紫铜金锁棺,转身就离开了。
葛柒回过神来立刻追了出去,可左右张望,黑漆漆的街道,哪有半个人影?
回到店里,葛柒心如乱麻。
这个神秘人应该是爷爷的旧相识,可看起来分外年轻,不知是什么身份。
ta回答了自己三个问题,非但没有解开心中疑惑,反而让他更迷糊了。
对,还有爷爷留给你自己的信!
葛柒赶紧拿起柜台上的信奉撕开,倒出一张信纸。
笔笔如刀,点点似潮,确定是自己爷爷的字迹无疑。
小柒。
能拿到这封信,我猜你已经有二十岁了。
在古时候,男人到二十岁及冠成年。可惜爷爷走的早,让你从十岁开始就要自己操持整个家。
我知你早已知晓,你我并无血缘。
我这一生,孑然一身,从未娶亲。而你,是我捡来的。
你的命不好。
九八年的时候,正赶上发大水。
那天我出白事,赶夜路回家,路过一片坟地。
你的哭声便是从那里传来的。
当天下雨很大,我在一座新坟旁发现了你。
而你的母亲,是从坟里爬出来,生下了不足月的你。
你是一个棺材子。
我感叹于母爱的伟大,却又愤懑于造化的弄人。
让你诞生于世,却剥夺了你活下去的权利。
······
看到这里,葛柒一阵黯然。
虽然他心中早有猜测,可真的得到了爷爷的承认,难免会有些情绪低落。
原来,自己从始至终都是孤身一人。
不过,这并没有让葛柒太过忧伤。
他本就是念头豁达的人。
没有亲人又怎么样?
爷爷对自己的养育之恩不会有假。
更何况,他还有大憨,有小妮,有老爷府看着他长大的邻里街坊。
收拾了一下心情,葛柒继续往下读信。
······
早产,棺材子,荒郊野岭。
偏偏你又生在七月十五鬼门大开的日子。
这些因素凑到一起,根本不是一个新生儿能够活下去的条件。
我抱着侥幸心理将你带回来家,用尽一切办法,终于保住了你的命。
只不过,你的先天不足却没办法补回来。这也导致你一直身子骨虚,只能靠汤药维持。
我也曾想过寻找你的家人。
可那年大水死的人太多了,你母亲的坟连块碑都没有,最后我也只能作罢。
而更让我意外的是,你竟然拥有阴阳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