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看还以为是个鬼，秦刑着实被吓了一跳。
“姜奶奶，您怎么又起来了？大医女说了，您现在应当卧床静养。”
一边说着，秦刑一边走向姜奶奶。
却见她忽然恶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随后扭头就跑回了房内。
“哐当”一声，房门重重合上。
秦刑站定脚步，摸了摸鼻子，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姜雪凡已经掐了沉睡诀，姜奶奶一个凡人，是怎么醒过来的？
这么想着，他抬脚就走了过去，叩门道：“姜奶奶，您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没有，我好得很！”姜奶奶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秦刑总觉得，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过分中气十足了。
奇怪，大医女不是说，姜奶奶受惊吓过度，导致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虚弱了吗？
“姜奶奶，雪凡托我照看您，您把门开开，我看看你也好放心一些！”
“走，我不要你们看！你们蛇鼠一窝，都是妖邪！”
听了这话，秦刑拧起了眉头。
姜奶奶不太正常。
他不是姜家人，对姜奶奶这个姜家长辈并没有什么敬意，他只知道姜奶奶之前不是这样子的。
“姜奶奶，这是管理司的规矩，您不能锁门，否则我要强行撞开了。”
说着，秦刑干脆大力将门框拍得“哐哐”响。
“姜奶奶，您开开门呐，您要是不开门，我可就要撞门啦！”
内间寂静无声，姜奶奶就好像打定主意要彻底装死了一样。
秦刑心里愈发觉得不对。
心一横，后退两步抬起腿，正打算一脚踹上去的时候——
“挚友，你在干什么？”
一听这个称呼，秦刑猛地回头。
身子刹不住车，险些原地劈叉。
“嘶……”稳住身形，他看向来人：“周川，你做鬼的啊？走路没一点声音！”
话说完，秦刑又觉得抱歉：“不好意思，我说顺嘴了……”
楚嬴川倒是不在意的样子。
他拍了拍身上崭新的衣袍，满脸笑容，阳光灿烂：“大司主收我为徒了，我如今是大司主外门徒弟了，特意来找你报喜！”
闻言，秦刑眸色亮了亮，大步走上前拍向楚嬴川的肩膀：“不错啊小子，没想到大司主真的收你为徒了！”
话音落，楚嬴川脸上笑意淡了三分：“所以，你一开始并不觉得大司主愿意收我为徒吗？”
“啊这……”秦刑有些尴尬：“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大司主已经多年没有收徒了，不少人前来拜师都被他劝退了，所以你能拜入大司主门下，我是有些意外，但也证明你肯定有过人之处！”
说着，他露出大大的笑容：“我没看错你！”
听了他的解释，楚嬴川才又笑道：“大司主说我已经是鬼体，除了他整个管理司没人能教我，再加上我养父又是因管理司而死，于情于理他都得护着我，这才收了我这个徒弟。”
秦刑闻言，笑得开心：“这下好了，以后你就是大司主的徒弟了，好兄弟，大司主这么多年可都没收过徒，他名下也只有五个弟子，常年驻守在西北这种邪祟频发之处，从今儿开始，你可以说就是咱们司里独一份儿啦！”
闻言，楚嬴川垂下眼眸，道：“挚友不用宽解我，我知道我的资质很差，大司主收我为徒，只是为了弥补罢了，本质上来说，我只是管理司里一个小小杂役。”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别自轻自贱！”秦刑严肃道：“司里的鬼修又不止大司主一个，若是你真如你所言那么差劲，大司主大可以把你打发去别的鬼修门下修炼，何必自己收了你？”
“可是方才我从练武场过来的时候，大家都说……”
楚嬴川满是怀疑地看着秦刑，欲言又止。
见状，秦刑顿时来了火气：“说什么？谁敢说你？带我去，看小爷我揍不死那群嘴碎的！”
说着，他气势汹汹地撸了撸袖子：“走，带我去，我给你报仇！”
“等等！”楚嬴川仿佛被吓到了一样，一把拉住了秦刑的胳膊：“挚友，我如今是个孤儿，又才入了管理司，大家不喜欢我也正常，你别去了，免得连累你。”
听了这话，又看着他那副好欺负的样子。
秦刑莫名就想起了，他拜师前叫嚷着要姜鹿负责的模样。
不知为何，他心底忽然就对楚嬴川改观了。
原先他只觉得这人不知好歹，非得把自己义父的死怪在姜鹿的头上。
如今看来，他不过只是遭逢大难，乍然之间失去了依靠，加之年纪又不大，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才好的反应罢了。
想到这里，秦刑叹了口气，拍了拍楚嬴川的肩膀，认真道：“拜托，你是大司主的徒弟，是我秦刑的好兄弟，还有姜小鹿也会罩着你，你以后可以横着走的，知道吗？”
“横着走？”楚嬴川抬头看向秦刑，想了想又道：“我……我以后会饿肚子吗？”
“饿肚子？当然不会！”秦刑毫不犹豫。
闻言，楚嬴川的眼神亮了亮，立刻又道：“那我，那以后会有人抢我的吃的吗？”
“不会！”秦刑斩钉截铁。
“那……那我会被人嫌弃，会被人骂是小乞丐吗？”
“不会！”
“冬天也能吃饱穿暖吗？”
秦刑看着眼神越来越亮的楚嬴川，心里生出了一股子柔软。
这家伙看起来也没比姜鹿大几岁，可听他问的这些话，想来是吃了许多常人不能忍受的苦楚。
姜鹿好歹还有亲人在旁，而这个小子，先是父母双亡，紧接着义父又死在自己的身边，也不知道他前几年是怎么过的……
“放心吧，你以前经历的那些都不会发生，以后在这里，也不会有人欺负你的！”秦刑语调温和地说完，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谁欺负你，你告诉我或者姜鹿，或者姜雪凡，我们都会保护你的！”
“真的吗？”楚嬴川眼神亮晶晶地，眼底满是信任与雀跃，丝毫不见之前的沉重与绝望。
“真的，我向你保证！”秦刑拍了拍胸脯，随后拉起了楚嬴川的胳膊：“走，我们去练武场！”
“啊？干嘛去？”
“你不是说你过来的时候有人说闲话？我当然是去给你撑腰了！”
听了这话，楚嬴川顺从地任由秦刑将他拉走了。
离开小院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被秦刑遗忘的姜奶奶。
森森鬼气，从房门的缝隙里迅速钻了进去，随着天色渐暗，这方的光线愈发稀少。
他松了口气，垂眸之时，迅速敛去了眼底的算计。
小院一片寂静。
不多时，一个灰扑扑的身影不知从何处行来。
他抬着僵硬着四肢，一步一步地，走向姜奶奶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