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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师兄⑶(1 / 1)


“这几日,娘为你相看了几户人家的女儿,有几个姑娘真真是好,你且看看她们的画像。”

“这是南街沈家二小姐,长相可人乖巧,性格也温顺,不过这沈二小姐就是身体不太好。”

“还有还有,这位是东街的孙小姐,今年二八,又大方又明理,也是个耐人儿的姑娘。”

“对了,这幅,这是周员外家的小女儿,半年前刚及笄,这家小姐可是十分喜欢你,听见是咱家去相看,周员外和他夫人热情得不得了。”

“呈儿、呈儿?你怎么不说话?可是没有对眼缘的姑娘?”

“不是娘念叨,你也不能太挑了,你今年都十八了,早该娶妻了。”

我听着娘不停在絮絮叨叨,脑子里却嗡嗡作响,压根儿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卫褚殷此刻也从学堂回来,给爹娘请安时看见了那几幅女子画像。

他请安的动作顿在那儿。

随后又若无其事的行完礼,打算转身告退。

我拽住他的衣袍。

“师兄,救我。”

我只是想让他找个借口帮我脱身。

可他却把衣袍从我手里抽出,不动声色的压住满腹怒气。

我看出来了,卫褚殷他生气了。

“褚殷告退。”

他脚下踉跄了一下,像逃也似的快步离去。

我求救的眼神他明明看见了,却为何不帮我?

我把那些画像都推开,打断娘的絮叨。

“娘,儿子还小,暂时不想成亲,您就别操心了。”

说完这话我也不管爹娘是什么情绪,急忙跑回我和卫褚殷的小院里。

“咦?人呢?”

我找了一圈,也没看见卫褚殷的踪影。

我就坐在门槛上等他回来。

我要质问他为何不救我于水火。

于是我就这么坐了一整夜。

第二日天光乍破,他才满身酒气的回来。

他有些晃晃悠悠的走到我面前。

“你为何在此?”

我扶着已经麻了的腿艰难起身,带着怨气用力推了他一把。

“你大爷!卫褚殷你上哪鬼混去了!我等了你一晚上!”

“你为何等我?”

“我、我当然是质问你为何不帮我!”

“你为何要我帮?”

“因为我不现在还乐意成亲啊!”

“你为何不成亲?”

“你能一辈子待在园子里不娶妻生子吗?”

“你能与我唱一辈子的戏吗?”

“你能辜负师傅师娘的期望玩乐一辈子吗!”

“你能不顾世俗眼光我行我素一世吗?”

“解呈!你不能你不能!我也不能!”

卫褚殷头一次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他此刻质问我的样子,我甚至分不清他到底是醉了还是醒着。

明明是我想来质问他,却被他问得说不出话。

我上前扶住他醉醺醺摇摇欲坠的身子。

他一把将我的手抽开。

“小阿呈,你当娶妻生子,成家立业。”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卫褚殷摇摇晃晃的背影。

娶妻生子、成家立业。

那你呢?卫褚殷。

你的人生里有我吗?

我转身扶着腿一瘸一拐地离开。

却没看见卫褚殷躺在榻上不断落泪。

………

也许是少年意气,我当真不再和卫褚殷说话。

每日下学也装作不认识一般与他分道扬镳。

我收拾床铺搬出了那间屋子。

自个儿在另一个院子里独自住。

我们依然上台一起唱戏,下了台便各走各儿的。

好几次他欲言又止的看着我,我也驻足静静地回望他。

最后他依然没开口。

那些他未曾说出口的言语。

我亦不打算听了。

十年师兄弟,五年同寝情。

因为年少时期那别扭的意气,终于还是断了。

过了半年,我同意娶妻。

我和爹娘说定了南街沈家二小姐。

娘激动地拍了我的肩膀,爹欣慰的笑了。

卫褚殷站在一旁也轻声说着恭喜。

纳彩、问名、纳吉、纳征等等。

成亲的流程总是繁琐复杂的。

家里一片喜气洋洋。

唯独卫褚殷那小院平日里冷冷清清。

又过了半年,我成亲了。

我骑着高头大马,胸前戴着大朵红花,去沈府迎亲。

长街上吹吹打打的奏乐声好不热闹。

我迎着众人的目光娶了妻,成了家。

这应是我该走的路吧?

是吧。

我骑在马上这样坚定地回答自己。

喜宴上,我不断与各位叔伯好友推杯换盏。

推开卧房门时,看见的是沈清秋穿着红嫁衣,安安分分只坐在椅子半边的模样。

我拿起喜秤。

挑起沈清秋的红盖头。

她低头含羞带怯的笑了。

一切顺理成章。

至于爱不爱?

我不知道。

总之这一生我会待她相敬如宾,与她做一对举案齐眉的夫妻。

新婚那夜,卫褚殷给我敬酒。

他稳稳地端着酒杯,在高朋满座间保持着端方雅正的笑意。

“师弟,新婚大吉,祝你白头偕老。”

“多谢师兄祝贺,也祝师兄早日觅得良人。”

卫褚殷碰杯一饮而尽。

没有接我这句话。

新妇三日后回门,我陪着沈清秋回到了沈家。

岳丈从树底下挖出来一坛十年女儿红。

他说赠与我和清秋同饮。

傍晚间回到家中,我倒出自己酿的桂花酒。

打算到卫褚殷那儿,和他共饮。

毕竟我们是十年的知己良友。

一盏美酒下肚,那些劳什子不高兴的事情统统抛到天边儿去。

我推开他的房门,只见屋内空空荡荡。

什么也没有。

连他的气味也快消散了。

这时我的心头莫名猛跳了一下。

转身踉跄着跑去爹的院子里。

“爹!爹!卫褚殷呢!”

爹神色有些不自然,我逼问着他的下落。

在我跪地恳求许久之后,爹叹了口气。

“你们回门时,他已启程去往渠州了,多年前我在那儿开了家戏园子,他自请去渠州园子里教导学生。”

渠州那是贫瘠苦寒之地,一年不见四季,只有秋冬。

他去那苦不堪言的渠州做甚!

无非是躲我罢了。

“他怎会?!”

“阿褚本就是这般执拗性子,阿呈你这般了解他,你该知道的。”

我愣了愣,不禁扪心自问,我了解他吗?

此刻却不宜再追问父亲,起身行礼后告辞。

我回到房里,清秋投来关切的眼神。

我握了握她的手。

“没事儿,师兄去渠州分园了,去那当大师兄耍威风了。”

我一盏一盏的喝着酒。

企图将自己灌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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