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宁二十八年秋,靖袁王长姬与妩诚宗姬谋逆,攻入王宫被赶来救驾的长平王姬诛杀。女王封长平王姬为帝姬,念宁二十九年春,璟盛女王病逝,长平帝姬登临王位,年号卿云。
册封大典之上,蓝歌与东竹等人跪在玉石阶下,仰望着那身着大红龙袍,头戴金色王冕的女子皆不由眼眶泛红。亲临在她身边,陪着她一路风霜血雨而来,知晓登上这王位是何其不易,如何艰难,只愿她守得云开终见月明。
西梦望着金台之上着龙袍,戴王冠的女子,眼底一片暗涌滚动的阴鸷。这六年一路行来何其艰险,她从尸山血海之中爬来登上那王位竟只为了慕卿嫣,为何她便是放不下那人,为何她做了这么多为何就是阻止不了她去寻她!
卿云一年初夏,新王率五十万大军亲征,举兵陆离边境。黑压压的大军气势汹汹的抵达陆离边境,可令人惊奇的是这五十万大军竟未发起战斗,打陆离个措手不及而是整军扎营。
陆离朝中前脚刚收到栖晟新王率五十万大军濒临边关的奏报,后一脚便收到栖晟王想修两国之好的国书。
栖晟这做法实在令人迷惑,若想栖晟想修两国之好自可修书相商而后设宴相定,怎么先带五十万大军驻扎在边关再遣送交好之贴。这不就是威胁与之修好,若商量得好便退兵,商量不好便开战。
陆离朝中大臣为此吵得不可开交,一派主张出兵,一派主张修和。
栖晟本是个弱国怎配与问鼎九州的陆离相抗,故有朝臣不以为然道:“栖晟不过区区小国,敢与我陆离叫板,实在不知天高地厚,若我陆离退让今后如何让九州信服。”
便有朝臣驳道:“栖晟虽为小国,可这新王三年内便灭了苳倭、西岳、乌昌三国,横扫南苑、东凌与辛夷等国,如今栖晟实力不容小觑。”
“栖晟新王屡次攻打他国皆是出其不意、以少胜多,如今以五十万大军临我边关却未出兵就此驻扎,遣使臣修和可见仍是碍于我国天威,想与我国修好,与其出兵劳民伤财,不如与之修好,彰显我陆离宽容。”
“栖晟新王举办五十万逼临我边关,方遣国书相和,这般嚣张跋扈自是不能忍让,定要出兵灭其威风扬我陆离国威。”
“栖晟率大军有备而来,我们若贸然应战,若败了再与之修好岂不是更丢我国威严?”
“张大人好骨气,尚未打便认怂,你怎知我国就会败给他栖晟。”
“那王大人可能保证我陆离此战定能胜吗?你说如今派哪位将军能与栖晟一战?”
话音一出众臣皆寂,这些年朝中可堪重用的武将多被帝王猜忌落得下场凄惨,如今哪有什么有才能的将帅,若让隐退的萧家重新上阵那自是不太可能。
龙椅之上帝王脸色阴沉,众臣不敢再多言,终是左相出来道:“栖晟既修书求和那我们便先礼后兵,将其迎进城看看他栖晟提的什么条件。若无修好的可能我们便与之相战,而这期间我们亦有准备应战的时间。”
盛夏之际,栖晟女王率一千卫侍到了陆离皇城,陆离帝于紫宸殿设宴。舞乐奏和、推杯换盏的礼喧之后,这场两国之宴终是进入正题。
萧云嗔举起酒杯,冲着高位之上的皇帝道:“我栖晟愿与陆离交好,商贸互通,相守相助,更可将燕离国的沐北十城给你陆离。”
她话音一落陆离众臣与皇帝皆惊,燕离沐北十城临近陆离边关,若将这十城给了陆离,陆离边关防线扩大,沐北十城有群山做掩,护城河相护,若归于陆离他国想要攻打自是难上较难。
蓝歌随着萧云嗔一同如今听闻她竟要将打了一年半才拿下的燕离沐北十城奉送给陆离,亦是万分惊骇!王上这是疯了吗?将沐北十城辛苦打下又这般奉送给陆离。
竟以沐北十城相送,陆离风晟望着阶下戴着面具的红衣女子皱眉问道:“栖晟女王将沐北十城相送,那又想从我陆离得到些什么?”
“我栖晟只想与陆离永世交好,自古两国交好皆派使者,我栖晟向来女子从政以女子为尊,素有迎他国皇后为使臣入我栖晟修好之例。”
她眉眼轻扬,将手中转动把握的杯盏置在桌上,杯盏置桌,话音掷地:“若陆离有意与我栖晟交好,便派陆离皇后做我两国使臣,以示两国永世交好。”
陆离风晟闻言脸色一沉,底下大臣亦是面色难堪,这说得好听是做两国使臣,实际不过是质子罢了,虽然历来有派遣质子之列,可皇后为质实在是国之大耻。且这皇后娘娘可是陛下的心头肉如何肯交付出去,若让皇后做质子这怕是比皇帝同意萧家出山更难。
“我陆离自是愿与栖晟交好,可于皇室宗亲与皇子之中选择使者以示两国相好。”
说话的是陆离左相,萧云嗔眼皮微抬冷漠的觑了对方一眼,低眸握着酒樽饮下一口酒,不急不缓开口,可话音较之前更加强硬:“我栖晟与他国不同,只要皇后为使臣。”
高位之上的帝王将手中酒樽猛地往桌上一掷,酒水四溅,冷笑道:“若朕不同意栖晟女王这条件呢?”
蓝歌见她把玩着酒盏默然不语,可眼中神情却甚是疯戾,心中不由一惊,她不会是要打到陆离答应将皇后交出吧。栖晟虽然实力大涨,可若要与问鼎九州近百年的陆离相抗,胜负实在难定,不知这战役将何其惨烈。
蓝歌心中一急,附在她身侧低声劝道:“王上切莫冲动,若真打起来咱们胜算不大,且这耗时甚久。”
女子眼中戾气渐渐散去,可眼底翻滚着更为骇人的滔天惊浪,她低着眸子淡声道:“今日歌舞看得甚是厌烦,听闻陆离素尚喜马球。银蹬金鞍耀日辉,场里尘非马后去,空中球势杖前飞,孤王甚是想见识这激烈热闹的马球运动。”
剑拔弩张之势瞬间缓和,陆离众臣与蓝歌闻言皆松了一口气,既要看马球之赛,那便是还有缓和之机。
陆离风晟转动着手中玉扳指,望着阶下的女子,他并非想开战,可这栖晟女王竟敢提出要他陆离皇后的言论。栖晟上代女王便有让他国皇后为质的要求,今日提这要求的若是别国或是个男子,他定直接开战打了。
慕卿嫣是他陆离皇后绝不能离开陆离,离开皇城。若能缓和便好,若不能那便打,他手一顿,眼底戾气四起,唇边却扬着一抹客气的冷笑:“栖晟王既感兴趣,朕便在京郊为你安排一场盛大的马球之会。”
萧云嗔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多谢陆离帝。”
宴会刚开纵没了交谈之心却也不能就此散掉,陆离风晟将柔软的舞乐换成剑舞,萧云嗔见了却更是心生烦闷,与蓝歌道了一声吹风解酒,让她看着办便直接离席而去。
皎月之下,她束手而立,向东而望,白发在风中飞扬,银白面具泛着冰冷。
阶角之下的女童小心翼翼的伸出半个身子,好奇的打量着阶前一身红衣却格外冷漠的女子。
“出来!”萧云嗔狭长的双眸轻眯,神情阴戾而戒备的望向阶下的暗处。
阶下的角落之中走出一身着华服锦衣的女童,约莫四五岁的年纪,五官却是美得令人称绝,小小年纪已有非同一般的高贵气质。
她不卑不亢十分得体的向萧云嗔微微行礼示意,而后扬起小脸问道:“你便是栖晟女王,那战无不胜的战神?”
透亮的月光之下,那微扬的小脸清晰落入萧云嗔眼中,瞳孔猛地的放大,眼梢霎时泛红,眼中晦涩难辨的情绪立时涌起。四肢瞬间麻木起来,她僵愣在原地,面色惨白。
阶下离忧见她抿唇不语,神情有异,不由微微拧眉,迈上玉阶将音量提高:“女王是要我母后为使臣去你栖晟?”
不止容貌,便连那言行举止亦是像极,萧云嗔垂下眼,僵硬的五指渐渐屈起,摩挲着冰冷的手心:“是。”
“你可有……”
“公主!”宫人寻来焦急的上前围住她,将她的话打断,“公主,您怎么来这了?太后娘娘寻您不见都快急死了。”
宫人向阶前的萧云嗔微微行礼,而后抱着女童慌忙离开。陆离离忧被宫人抱走,她一双清亮的双眸直勾勾的望着玉阶上站立的女子。
萧云嗔眉心一折,她从那双清亮的双眸之中竟看到了哀求,她是求自己不要将慕卿嫣带走吗?可她怎么可能不将她带走!
萧云嗔指尖紧握攥紧成拳,风吹云涌将天边的月色遮掩,亦就此遮住她眼中翻涌的疯鸷与思念。风吹影晃,摇落一地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