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嘉月打量着御阶下的几人,见他们神色如常,轻轻一笑:“孤王在除夕之前出宫访探民情,欲与民同乐,谁知竟遇歹人扮成百姓,混迹其中行刺。如今这桌上所呈之物便是行刺的贼子留下之物,诸位便根据这些东西,分析分析这些行刺之人是谁,目的是何,如何侦查。”
女王的话音一落众人皆惊,适才说话的紫衣大臣已皱眉上前道:“王上遇刺非同小可,怎能让这些尚未入朝的武子参与定论。”
南嘉月侧目望向宋凌远:“左相放心,此事自是金甲卫查探之后,孤王已有定论才做以试题。”
宋凌远闻言身形一滞,南嘉月转目望向殿前意气风发的诸少年,笑道:“便是因着他们尚未入朝,心境纯明,一腔热血,方能无惧无畏直言心中所想。
南嘉月收眸望向阶前站着的一堆老狐狸,云淡风轻道:“他们许是比金甲卫,比你们看得更为透彻。”
宋凌远不动声色的望了一眼身后站着的人,那人面容甚是儒雅,他上前作揖委婉劝道:“王上,殿试是为选拔将帅,此次的试题是否不甚妥当……”
“有何不妥?王上此次试题选得好极了。”
这人身前抱手站立的女子闻言冷哼一声,连连问道:“尚书大人与左相居庙堂之高,虽知身为将帅应文武兼备,智勇双全,多谋善断,明法审令。可战场之上风云变化,一场胜仗用兵如神而胜之,是何也?”
“是将帅能从蛛丝马迹之中,洞悉那层层伪装的假象,洞察出敌人的目的意图,抓住敌人的软肋而一以覆。若连行刺之事尚未有头绪,难以判断,如何应对那瞬息万变的战场,应对敌人的诡计阴谋。”
“尚书大人与左相是上过战场杀了几人,胜了几场战役,又如何的用兵如神,才能如此知晓这武将的选拔?”
蓝漪言罢忍不住冲二人翻了个白眼,这都快入土的老东西了带着个白脸女婿,将手真是越伸越长,武试选将也想进来插一脚。
萧云嗔闻言微微抬眸望向那说话的女子,她身着武将官服,按着她所站的位置是与那左相地位相当。栖晟之内能与左相宋凌远地位不相上下,如此直言讥讽之人唯有镇国大将军蓝漪。
宋凌远与张君湛被蓝漪这般讽刺,皆面色黑沉,南嘉月暗中赞许的看了一眼蓝漪,笑着和解道:“蓝大将军骁勇善战,替孤镇国守疆,左相与尚书文识渊博才富五车,替孤治国安民,朝堂之上不可无文臣亦不可无武将。诸位皆是为了我栖晟更加富强,便莫再争闹,让新人瞧了笑话,耽误这殿试。”
宋凌远与蓝漪相视皆冷哼一声,移了目光不再争闹。殿上皆是位高权重之人,便如神仙吵架,殿下的众人哪敢多看,皆俯身望着案上试题。
见众人皆静,女王身侧的女官上前一步道:“殿试开始,诸位可上前查看,不可耳语,不可私交。一炷香后入座作答,一个时辰后交卷。”
女官话音一落,众人便上前围在那长桌上有序的查看桌上的兵刃武器,麻衣素服,娟帕袜襟,仵作验词。
香灰落尽众人入座开始答书,萧云嗔执笔凝书。行刺之时她便在身侧,对行刺过程自是再清楚不过,扮作平民选在岁集这一日,于光天化日人群之下当街行刺。
事发败露亦不立即撤离,全部拼死相抗直至金甲卫来了才撤离。人势众多,声势浩大,这行刺之人猖狂至极,其身份定然贵重,行刺的武器装备皆是精良,其财力定然不匪。
此次行刺疑点重重,刺客身份似是欲盖弥彰。苳倭尚圆任何物什之中皆有圆形标识,可刺客所用兵刃虽为苳倭特有玄晶石所制,可通体无任何圆形标识,若是苳倭为了掩盖身份,那为何又要以玄晶石制刃?
苳倭以右为尊,所有衣襟交叠右上左下,可刺客衣襟却是左上右下,这些深植于骨髓的习惯怎么可能说变就变。
行刺之时他们混迹百姓之中,行刺之后四散隐于百姓之中,若是苳倭所派之人,又怎能如此熟识栖晟街道。
若是提前隐匿,衣食住行言语书法又怎能样样不露出破绽。且这么多的刺客如何做到悄然入城,全部与栖晟百姓同化,又如何做到如此精准确切的掌握王上行踪。
萧云嗔疾书的手一滞,微微抬颌,以手指额似在凝思,实则眸光悄然望向殿阶前坐的几人。
自她入殿便有两道眸光落在她身上,第一道审视她之人她已找出便是那左相,可另外一道审视的眸光她竟未找寻到。
萧云嗔目光在八人身上微微逗留,仍是无果,较之宋凌远另一道目光显得友善多了。萧云嗔眸光微沉,不再计较那暗中打量她的人,垂眸疾书。
时辰一到,女官敲钟,众人离殿恭候宣传。内侍上前以封条将他们名字掩去,收卷交给适才的女官,那女官将卷书打乱后呈给女王。女王批阅后,又以流水形式传给殿下八人人。
十二人之中有几人看出那行刺所用的兵刃武器,是苳倭国所特有的玄晶石所制,加以仵作验词刺客口中所服的毒药,亦是苳倭特有的茨林草。
故多数人猜测是苳倭即将与栖晟开战,国君若亡自是可趁乱发兵灭国,故而这刺客极有可能是苳倭国所派,又在卷尾陈词自己上阵杀敌忠君卫国之义。
南嘉月连看几份皆不甚满意,待翻至下一份时面上方有了几分赞许,这份卷书所诉脱于仵作验词对那兵刃提出苳倭行刺的质疑。提出刺客衣物袜襟皆异于苳倭而更近栖晟,又较之两国局势分析苳倭行刺可能,陈之如何发兵直讨苳倭。
南嘉月将其传下待翻至最后一份卷书,眼前兀地一亮,细读之后竟是龙颜大悦,连声称好,引得阶下八人皆侧目观看。
待女官将那誊抄的卷书传与他们时,众人立即细看。这卷书较之上一份从细处入手,以苳倭衣食住行,尚圆右尊等习惯提出质问,以其行刺节点、行踪轨迹提出揣测。
众人阅之皆冷汗涟涟,这作答之人未免太过大胆。述之做出两面解法,一则以苳倭行刺、屡挑战事为由出兵苳倭。二则诉之要警惕朝内重臣与勋贵同苳倭勾结,设以此局误导王上。提议彻查知晓王上行踪之人,再从城中百姓与守城之侍查询这刺客踪迹。
这第二条所陈述之言实在狂妄,尚未入朝竟已得罪了朝中重臣与勋贵,这人可还想入朝混了。
且若真如其所诉是内外勾结,更是令人骇然,众人观之女王态度。再回想女王开卷所言,心中已有定论,更是不敢多言。
南嘉月望向殿阶前立着的众人,将目光停在宋凌远身上:“左相觉得此卷可否定为魁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