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已落,弦月挂上柳梢,热气渐散。二人一直站在门外,听着那妇人声声力竭的痴唤着一人的名字,慕卿嫣不由得轻声叹道:“自古女子生产便一脚踏入鬼门关,有多少女子惧之、怕之。可若非爱之深切,又怎会自愿为其拼死产子,替他生儿育女,在生死濒亡之际仍痴唤他的名字。”
她话音落下不久,婴儿的啼哭声从屋内传来,东竹出来回禀母女二人皆平安,慕卿嫣高兴的望向萧云嗔,却见她垂眸眉心紧锁不知道在思虑什么。
萧云嗔听闻慕卿嫣所言,心中暗想今日她们等候在外,亲眼所见妇人生产的艰险苦痛。她说爱之深切方愿意为其生儿育女,那她还未替狗皇帝生儿育女,是否并未对狗皇帝爱得深彻?
见自己自家主子皱眉不知在想什么,东竹忙轻轻戳了一下自家主子,见她仍无反应,狠狠踩了她一脚,掩着袖子低声道:“主子!生了,夫人正瞧着您!”
萧云嗔吃疼回过神,瞪了东竹一眼,回头迎上慕卿嫣隐隐担忧的眼神,心中一暖莞然轻笑,“如今你可放心了。”
慕卿嫣轻嗯了一声,她凝眸望向萧云嗔,心想她适才在思虑担忧什么?慕卿嫣上前一步想问之话尚未问出,女童搀扶着她母亲从屋内出来,跪倒在二人面前,“多谢二位恩人救命之恩,颜辞定衔环结草,死生效力,以报二位恩德。”
“多谢恩人相救,我母子三人定效犬马之报。”
那妇人刚刚生产完虚弱不堪,却坚持抱着婴孩跪拜,慕卿嫣与萧云嗔连忙将他们扶起,“夫人言重了,您快快起来,您刚生产气虚体弱应好好休养。”
她们将那妇人送回房中,那妇人与女童仍连连叩谢,交谈之中慕卿嫣与萧云嗔皆觉母子二人知礼禀情,怀恩而不卑,言谈举止并非寻常贫家。她们并未多问,稍作片刻便告辞离开。
夜色郁郁,风悄人静,唯星光闪耀。清辉拉长相互依偎的身影,萧云嗔牵着慕卿嫣的手在寂静的长街中漫步徐行。
她应允她三日谈情赋梦,这第一日却这般恍恍而过,慕卿嫣心中有愧,轻声问道:“你、可有什么想做的?”
萧云嗔笑望着慕卿嫣:“卿卿是觉得今日未能陪我,心中有愧?”
慕卿嫣低眸:“是。”
萧云嗔眸光闪亮,歪头巧笑:“那卿卿想要如何补偿我?”
慕卿嫣道:“你可有什么想做之事?”
萧云嗔摸着下巴思考片刻,狡黠一笑,“这个时辰除了花楼也别无去处,不如卿卿娘子陪我逛花楼?”
慕卿嫣闻言眉心一折,瞧了她一眼,声音微冷:“你当真想要去?”
萧云嗔认真点头道:“许久未去了,上次给浮翠、绿萝带的胭脂定然用完了,还有柳芳、红莺许久未见我,定是想我想得憔悴了,我是该去看看她们了,还有楚楚……”
那一个个风尘女子的名字从萧云嗔妩媚的唇齿间熟稔的蹦出,慕卿嫣脸色微变,“这般说来你倒是那花楼的常客?”
“算是吧,卿卿你是不知道浮翠与绿萝那叫一个风情万种、灵动活泼,还有柳芳红莺一个娇弱怜人,一个温柔可人,当真是……”
好个风情万种娇弱怜人,慕卿嫣甩开萧云嗔牵着自己的手,清冷的声音带上一丝愠怒,“你既这般心心念念,若想去便去,我还能拦着你不成。”
萧云嗔朗声笑着将慕卿嫣扯入怀中,“卿卿娘子,这是吃醋了?”
慕卿嫣挣扎着恼声道:“放开我,赶紧去找你的浮翠、红莺。”
萧云嗔抬手挑起慕卿嫣的下巴,轻轻蹭了一下,失声笑道:“卿卿莫恼,什么浮翠绿萝,柳芳红莺的,我一个也不认识,全是编来逗你玩呢。”
慕卿嫣面红耳赤,“你、我恼什么!”
萧云嗔牵起慕卿嫣的手,指着她的心笑问道:“那得卿卿问问自己。”
慕卿嫣垂下长睫,自小祖父便教她动心忍性、喜怒不宣,她也早已习惯面对万事坦然镇定、无喜无怒,可唯独面对萧云嗔时她做不到泰然自若,藏不住心中情绪。
她三言两语、一颦一笑便能使她心神悸乱,便是知道那是她故意措辞拿旁的女子激她,可她每每听闻便失了理智。便是竭力控制也不能做到毫无动容,她抑制不了心中莫名滋长的嫉妒与不悦,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我只想卿卿陪我饮酒观星,可惜无酒,不过卿卿作陪,无酒亦醉。”萧云嗔揽着慕卿嫣的腰,抱着她璇身飞上一处高阔的屋顶,萧云嗔唇角勾起一抹笑,似弯月盈然。
萧云嗔的头轻轻倚靠在慕卿嫣肩上,她眼中似有繁星弥漫、春水盛涌,她若醉了一般在她耳畔低声呢喃:“慕卿嫣,今日并非虚度,只要能与你在一起做什么都好。便只是牵着你的手闲庭漫步,在屋顶之上观月数星,或是什么都不做,我亦觉是这世间最美之事。”
疏星淡月,断云微度,并非美景。可与心爱之人与之相靠,默然相守,已是世间最美之景。萧云嗔的深情低喃,慕卿嫣默然不语,并未回应,她微微偏首与萧云嗔相互倚靠。她似不经意的将手搭在萧云嗔手背上,而后向下坠滑,轻轻勾住萧云嗔的指尖。
萧云嗔望着慕卿嫣随意搭放的手,就势滑入她指缝之间,将她的手与自己相扣起来。她佯装抚衣,飞快在那光洁的手背之上落下一吻,而后小心的将二人十指相扣,不敢妄动。
她转眸悄悄望向慕卿嫣,见她仰首认真观月,好似未曾发现自己的小动作,心中不由得意暗笑。
慕卿嫣余光瞥见她眼中潋滟笑意,唇边悄悄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清冷的眉眼覆上层层温柔。
夜风微起,抚过二人重叠相扣的双手,淡月之下,随风缠绕的发丝如若惊鸿,相依而靠的并影绻缱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