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嗔伫立在窗前,神色漠然。身后的人话音落下许久,也未见萧云嗔回答,不由得加大音量唤了两声主子,轻步上前,手还没碰及萧云嗔衣袖,双手便被反拧着。
“啊!主子,疼疼疼,快松手。”北樱握着萧云嗔的手痛苦的哀嚎。
萧云嗔踹了北樱一脚,方放开了她。北樱痛苦的握着手腕,刚刚见着萧云嗔时的激动心疼全都化成了幽怨,她垮着脸哀怨的看着萧云嗔:“主子,我说了那么久你又不理我,我还以为你站着睡着了,好心想要叫醒你。”
“南影说你在冷宫吃不饱,可是你怎么还有这么大的力气,险些就把我的手臂拧掉了。”
北樱自进来便叽叽喳喳的说不个不停,萧云嗔头都快被吵炸了,没好气道:“你道我是你,站着也睡着?你若再废话,我便将你头拧下来。”
北樱瞪大了眼睛盯着萧云嗔,主子这一张脸憔悴得像鬼,身子削弱得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跑,明明都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可行事作风还是这么不是人!她这些日子心疼的眼泪终究是白流了!
“主子,你现在就应该说话气若游丝、温温柔柔一点,才能对得起你现在这副憔悴不堪的模样。”
萧云嗔斜眼睨了她一眼,便闭着眼靠在墙上:“你若再不说正事,回头我便将你那话本子全烧了。”
北樱一听急得直跺脚:“主子!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拿我的话本子威胁我,南影让我告诉您,最近蹲守在周家的影卫比先前翻了三番。”
萧云嗔双眸一亮,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私调军队,豢养死士,密结权臣,最近周家的动作可不少,看来狗皇帝是忍不下去了,想赶在年前对周家动手了。
北樱见自家主子笑得这般奸诈,下意识的便向后退下。
萧云嗔一把转身准备跑的北樱揪了过来,皱眉骂道:“你跑什么,皇帝要对周家动手,你与南影尽快去落实几件事。”
北樱被捏着脖子,本想再嘟囔几句,见萧云嗔面色凝重,亦不敢再嬉闹。听完萧云嗔吩咐后,难得认真地郑重的点了点头,拍着胸脯对萧云嗔道一切尽包在她身上,立即着手去办。
北樱走后,萧云嗔躺在榻上,正思虑此番筹谋可还有什么不妥之处,殿外便传来声响。这几日周意薇风光无限、恩宠正盛,竟还想着寻她晦气,也不知她怎就对自己这般仇恨,萧云嗔翻身从榻上下来,向殿外走去。
看见萧云嗔自己走了出来,周意薇面上扬起一抹讥笑:“本宫还以为云昭仪要本宫派人去请呢。”
周意薇今日穿了一袭华丽的深蓝宫装,裙摆间绣着大朵的牡丹与海棠,头上竟插着九展飞凤金步摇,整个人瞧着便像只花枝招展的张扬母鸡。
萧云嗔敛眸道了声,“怎敢劳烦贵妃娘娘。”
萧云嗔可难得对她这般客气,周意薇挑眉道:“你若早有这般觉悟也不会吃这般苦头。”她抬起染着红色豆蔻的十指掩唇轻笑:“可如今,本宫却也不会放过你。”
两名太监上前按着萧云嗔跪在地上,周意薇上前踩着萧云嗔平铺在雪地上的十指,狠狠的来回碾压。
直到那十指变得血肉模糊,淌出的血染上周意薇金缎登云屐上绣着的白色海棠,周意薇厌弃的抬起脚,抬手狠狠扇了萧云嗔两掌:“贱人!竟敢弄脏了本宫的鞋。”
盯着萧云嗔苍白的面庞,周意薇笑意盈盈的道:“罢了,今日这天气甚好,本宫的心情也是好极了,便不与你计较。本宫今日可是给云昭仪带了件礼物,云昭仪若瞧了定是喜欢极了。”
周意薇拍了拍手,一侧的太监抬上一个硕大的箱子,几人手上包着厚厚的缠巾,小心翼翼的将里面装着的东西取出展开,竟是由诸多锋利的竹片做成的一件长裳,阳光之下那竹裳发着亮光,竟是那竹片上密密麻麻的一根根插着细而长的银针!
“前几日衣尚司给本宫送了几件新衣裳,本宫便想着给云昭仪也做件新衣裳,思来想去,费了好大功夫才做成了这一件竹裳,这衣裳云昭仪可还喜欢?”
真是好狠毒的心,这般竹裳若穿在身上,全身上下便时刻被这银针和竹片串插着,倒真是应了千疮百孔。
萧云嗔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眼眸沉如墨石,盯着周意薇冷笑道:“贵妃娘娘,当真要我穿上这衣裳。”
周意薇走到萧云嗔身侧,眼神狠毒若蛇蝎,死死盯着萧云嗔道:“萧云嗔,你放心本宫不会让你死的,本宫说过要让你生不如死,你今日便好好尝尝这千疮百孔的滋味,明日还有万箭穿心等着你!”
“哦?”萧云嗔唇边扬起一抹笑,讥讽道:“贵妃娘娘今日之后怕是没了机会。”
周意薇眼中迸发出浓郁的杀机:“本宫若想杀你,不费吹灰之力,来人,替云昭仪更衣!”
冷宫中的几名侍卫上前帮忙,紧紧扣押着萧云嗔,将萧云嗔手脚捆上。几名太监将竹裳两端分开,将萧云嗔推了进去,又重新系好上下的绳子。那绳子是左右灵活穿孔,若用了一拉,整个竹裳便会收紧,那竹片和银针便会紧密的扎在身上。
周意薇紧紧拽着两端的绳子,满意的看着萧云嗔精致的脸庞上浮现的痛苦狰狞,鲜血不断顺着竹片滴落汇流成一地。
直至萧云嗔晕了过去,周意薇轻轻松手,萧云嗔像个纸片人一般轻飘飘的落在地上,那竹片和银针又入骨了三分,地上的鲜血流得更甚。
周意薇接过宫女递的手绢,细细的擦拭手上的鲜血,冷眼看着地上若死了一般的人,笑道:“本宫乏了,今日便到这,将昭仪娘娘抬到殿中,好生躺着。”
侍卫与太监上前将浑身是血的萧云嗔抬进殿中,萧云嗔身上的竹片并未卸去,她躺在床上那竹片上的银针便会刺进骨肉。
这般血腥狠毒的磨人手段,便是见惯了酷吏严刑的冷宫侍卫也觉于心不忍。一侍卫悄悄替萧云嗔松了那竹衣,虽不能阻止那多数的银针穿刺肌肤,却也减轻了萧云嗔的不少苦痛。
殿外周意薇将那染了血的方帕扔在地上,眉眼流转尽是得意畅快,扶着宫人的手离开冷宫,乘着贵妃舆撵回长乐宫。
南影接到萧云嗔的讯息赶到冷宫时,便见殿外弃落的厉具,那一路蜿蜒的鲜血,令人心惊胆骇!
还未进到殿内便闻见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殿中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她忙点燃了火折子。待看清眼前景象之时,额头青筋瞬间暴起,双眸涩得要干裂一般,她伸手想要将萧云嗔身上的竹片拆掉,却被萧云嗔厉声制止。
“不必拆!这般苦已经受了,自是该让人知道,去取些火油来,淋在这四周的宫殿,让这火烧起来。”
南影抹了一把泪,知道不能让主子的苦白受,她哽咽着道:“主子放心,我定让这火烧得满皇城皆知!”
夜色郁郁,月影凄寒。凤鸾宫中,慕卿嫣猛地从梦中惊醒,额上全是细汗,她又梦见了萧云嗔浑身是血的模样!
“皇后可是做噩梦了?”陆离风晟起身将慕卿嫣搂在怀中,摸着她的秀发轻声安抚:“别怕,有朕在。”
慕卿嫣身子一下僵住,心尖猛的悬起,今夜陆离风晟宿在了她宫中,不知梦中她可曾说了什么!她抬眸对上陆离风晟满怀柔情的双眸,保持着镇定,颤声道:“臣妾做了个噩梦,惊扰了陛下。”
“无妨,皇后做了什么噩梦?”
慕卿嫣敛眸低声道:“臣妾……”
殿外刘远福轻声唤着说有事要禀,陆离风晟皱眉道:“进来吧。”
刘远福跪在屏风前,小声道:“陛下,冷宫那边走水了!东西四殿皆燃了起来,火势极大。”
慕卿嫣抬眸看向那山水屏风,双手不自觉的握紧。
床榻上陆离风晟抚在慕卿嫣肩上的手不由得一重,若是走水怎会东西四殿都燃了起来,东西四殿若燃了起来,那萧云嗔所住的宫殿,被东西四殿所围着,定是逃不出!
他将萧云嗔打入冷宫,是为了试探萧家,若萧云嗔真死了,那他便不好给萧家交代,接下来更不好动周家!无论如何萧云嗔都不能死!
陆离风晟从床上起身,疾步走向殿外,只见冷宫方向,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他厉声呵斥道:“传朕旨意命禁军与宫中所有人协助灭火,若能救出萧氏者赏金百两,连晋三级!”
刘远福领了旨,连忙带着人去冷宫救火。过了一个时辰,满脸黑烟的回来复命。
知道萧云嗔被救出来后,陆离风晟紧皱的双眉终于舒缓,慕卿嫣双眉却紧紧蹙起。
刘远福带着一位侍卫上前道:“陛下,便是这人在烈火之中将萧氏救了出来。”
陆离风晟从屏风后走出,站到那侍卫面前问道:“你可是为了百两黄金与三级官位而拼死救人?”
“臣冲去救人之时,并不知晓陛下赏了黄金与官位。”
刘远福看着这人一副愣头愣脑的模样,在一侧道:“陛下,这谭侍卫确实是见了火势四起,便第一个冲进去救人。奴才传旨时,他正背了萧氏出来,又立即转身去哪火海中救人。”
陆离风晟挑眉,饶有兴趣的问道:“你不知晓?那你可知冷宫中都是些什么人,你这不顾生死为了他们,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在其位谋其职,臣是冷宫侍卫,自是该对冷宫中人的安危负责。”
“好一个在其位谋其职!”陆离风晟朗声笑道:“你叫什么名字?从今往后你便做朕的御前侍卫。”
那人抬头虎目坚毅,语气铿锵有力,叩谢道:“臣谭斯铠,谢陛下赏赐!只要臣在,定会护皇上周全,万死不辞!”
“起来吧,你这身上全是上血,快去太医院看看。”
“陛下,臣就手臂和腿上受了些烧伤,这血……应是那萧氏的。”
陆离风晟嘴角的笑一顿,双眸一沉,看向刘远福问道:“萧氏怎么了?”
刘远福跪着小心翼翼开口道:“陛下,这,这谭侍卫将萧氏背出来时,萧氏身上穿着的一身竹片制成的衣裳,那些竹片上插着密密麻麻的针,浑身是血不断滴落着,整个人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如今奄奄一息,命在殆危!”
火是从东西四殿起的,萧云嗔的宫殿被东西四殿所围,东西四殿火势巨大,若无人舍命去救,萧云嗔在其中绝绝逃不出来!
萧云嗔自入冷宫,周意薇便常常去折磨一二,手段也不甚狠辣,如今这番竹衣藏针,致使其百孔千疮血流而亡,再用烈火活活烧死,这手段可真是狠毒至极。
陆离风晟脸色铁青,眸光阴沉,冷声吩咐道:“让太医院的人全力救治萧氏,若萧氏死了朕拿太医院是问。立即派人去查,这冷宫的火究竟是如何起的,私自给萧氏用刑的人又是谁!”
陆离风晟话音刚落,便听见屏风后“砰”的一声玉碎之声,他快步绕到屏风后。竟是慕卿嫣站在一侧,脸色惨白,毫无血色,神色惊恐悲悸,大口鲜血喷出,染红素白的寝衣,整个身子摇摇欲坠,跌倒在地晕了过去。
陆离风晟将慕卿嫣抱在怀中,怒身呵道:“快传太医!”
殿外的谭斯铠听闻,立即起身向外跑去,不一会便将太医院院正张鼎芪扛到了凤鸾宫。把脉之后,张鼎芪神情凝重,欲言又止,陆离风晟见状挥退众人。
张鼎芪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开口道:“陛下,皇后娘娘许是听了什么,极度悲怆惊恐之下方吐了血晕了过去。皇后娘娘身子一向孱弱,又日日服用那药,身子更加羸弱不堪,如今以娘娘的身子只怕是,只怕是不能再服用那药了。”
陆离风晟寒着脸,暴虐渐起,一脚踹在张鼎芪身上,大声斥道:“不是说这药害性不大,皇后怎会如此!那药还有多久方能起效?”
张鼎芪胸口疼痛,额头细汗如麻,他吞下口中血水咬着牙道:“忘尘之药,药性本不大,但、但皇后娘娘身子孱弱,日日久服定是会有害身子的。这药娘娘自进宫后便服用,三年为期,应是、应是快了。”
“你给朕记着,那药不能停,皇后也必须无事!否则朕便摘了你全家的脑袋!”陆离风晟沉声吼道。
帝王的话语让人不寒而栗,张鼎芪惴惴不安的接了旨惶惶的离开凤鸾宫。
陆离风晟看着床上静躺着的人,冷峻的脸庞之上带着可怕的痴迷,眸色如浓墨晕染,复杂的情绪如狂风暗涌不断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