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不是人?
听起来更像是在骂他,阮泽郁闷得很:“我不是人还能是什么?”
暮雯渺却不认同:“如果你是人,那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总该是有痕迹留下。事实是没有,没有任何资料可以佐证你曾在这个世界上生活过,你自己不觉得奇怪吗?”
“为什么要觉得奇怪?”
阮泽皱起眉,他不太喜欢暮雯渺问话的方式,脑袋像是突然开了窍,开始反驳起对方:“你们查不到不代表不存在,虽然可能性极低,但也不能排除是你们的调查机构出了问题。而且,有很多种理由可以解释这种情况,为什么偏偏就笃定我不是人,你难道不觉得这样太过牵强吗?”
没想到,原本渐趋严肃的暮雯渺突然笑了起来,笑容一如还未提起这话题时令人愉悦:“确实有点,不过,我还是坚持我的想法。”
阮泽不说话。
暮雯渺释放缓和关系的讯号:“那好,我们暂时不谈这个。”
她的话题落回阮泽问到的b计划,暮瀚海当然想到了这样的状况。游戏内部,除了boss之外,无论是杀掉普通npc还是破坏游戏场景,都不会引发修正。这时候,他们多年的研究就派上了用场——
“一般来说,一场游戏如果同时存在三个及以上的s级道具,那变更主线的概率会大大提高。”
“而近些年s级道具的产出越来越少,想要达到这样的条件,确实有一定困难。”
玩家排行榜的出现,恰好弥补了信息的不对等,暮瀚海联系了榜上绝大部分玩家,然而有意提供帮助的少之又少,在这些人眼中,游戏比现实世界有趣,暮瀚海的计划,对他们来说,弊大于利。
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最让人意外的是白洛笙这个人。
“后来我们也调查了白洛笙,她没有任何道具,基本全靠那逆天的好运一路高歌猛进,没有一个游戏给她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哪怕是阻碍,也没有。甚至在‘叔叔不要杀我’之前,还没有人知道她是双重人格。”
那白洛笙凭什么在排行榜第三?
这背后的原因无从得知,暮雯渺轻笑,似乎是在调侃阮泽:“可她的过去我们都能查到,家庭、学业、生活,只能说是一个被好运眷顾的普通女孩。”
阮泽扯扯嘴角,普通?
“奚阡柏、我、你,刚好三个s级道具,加上绝对好运的白洛笙。从一开始,我们就有最天然的优势,所以你猜,祂在注视我们吗?”
陡然下沉的语气,阮泽忍不住抬头,冥冥之中,似乎真的有一双见证万事万物的眼睛在黑暗隐藏。
“这就是你们的b计划?”他一紧张,就想吐槽:“这不就是等于没计划吗?”
暮雯渺苦笑:“哪有什么万全之策,把算盘打到那位神头上,就已经是刀尖上舔血,算计来算计去,不还得看祂的心情。”
人类在神面前,垂死挣扎,始终无力。
两人双双陷入沉默,气氛凝重,莫名地,阮泽忽然就原谅对方骂他不是人这件事了,这么神经质的问题,多半也是被那位神逼出来的。
时间到,暮雯渺起身走向门外,独留阮泽一人在此,对着两杯把手同样朝向的水杯,看似沉思,实则发呆。
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道门都没有动静,游戏也没有告诉他下一个人什么时候来,阮泽走过去,十分轻柔地踹了踹门,后者纹丝不动,连墙灰都没抖落半点。
“怎么回事,出问题了?”
正当他准备再来一次的时候,门把手突然动了,装死的游戏提醒他赶紧回座位,他偏不,抱着手臂准备看看这是哪尊大佛,让他等这么久。
“你好。”来人文质彬彬,温声和他打着招呼。
阮泽:“……你谁?”
全然陌生的人,衣着灰色西装,一丝不苟。同样颜色的领带搭配白色领带夹,略显奇怪却不见得突兀,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熠熠生辉,精致到发丝的男人,在落座时解开了外套的纽扣,儒雅又随和。
与自己同龄的人,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还有那足以让无数人倾心的容貌,阮泽暗自惊叹。
也算不上羡慕,只是说:“请问,您是哪位?”
男人面色柔和:“叶璟。”
没听过。或许是阮泽的茫然太过明显,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不记得我很正常,没关系,不用特意去回想。我出现在这里,也只是因为一个美丽的错误而已,不如我们将错就错,聊聊?”
阮泽并没有放下戒备心:“你想聊什么?”
叶璟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温文尔雅,言谈举止,皆是如此。但阮泽实在没想到,他一开口就带来一件极为劲爆的大事。
“不如我们聊聊白洛笙?我是她的爱人。”
直接惊掉阮泽下巴。
太过震惊让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好在叶璟足够善解人意,替他提出了疑惑:“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岂止是不可思议,阮泽都觉得自己在看电视晚八点的狗血肥皂剧——纯情少女竟然让两位大佬同时倾心,到底谁才是她最后的归宿?
阮泽问道:“你真是白洛笙的男朋友?货真价实、如假包换?”
“是爱人。”叶璟纠正他。
这时候还纠结一个称呼,不都差不多吗?阮泽体内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起来:“那你为什么不和白洛笙一起进游戏,还让她一个人面对那么多危险,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而且,这很难保证不会有英雄救美的情况出现啊。”
他说得很委婉了,最起码没有把奚阡柏的名字报出来,仁至义尽。
叶璟笑得无奈:“她喜欢就好。”
阮泽再度震惊,仅仅是因为白洛笙喜欢,就可以容忍一顶从天而降的绿帽子?
也不知是不是猜到了阮泽在想什么,叶璟隐下笑容:“她的生命中,会见到太多形形色色的人,但她明白,只有我才是最后的归宿。”
“是、是吗?”
阮泽讪笑,他都搞不懂,这位大哥哪里来的自信,论外形条件,那奚阡柏也不比谁差,虽然平时容易犯病,但对白洛笙,也算得上一等一的好,说宠溺都不为过。叶璟自称是她的爱人,却长时间不出现,这么败好感的事,他不仅做得心安理得,而且还极其自然地觉得白洛笙也会和他一样。
“洛笙一定会明白的。”
他居然又重复了一遍,还加了“一定”两个字,阮泽彻底说不出话了。举一个不怎么恰当的例子,如果容野舟也做出了这样的事,那自己必然一脚踹了他,另寻新欢,在一棵莫名自信的歪脖子树上吊死,那得多看不开?
这个话题没办法聊下去了,阮泽艰辛地想要换一个:“你真的认识我?”
“当然。”
对方的回答很是笃定,阮泽好奇:“那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我的?我们是朋友吗?”
叶璟的故事有些久远,得延伸到阮泽幼年的时候,“那时候,你还是一个不怎么听话的孩子,但凯茜夫人很喜欢你,经常带着你去邻居家串门,当然,邻居也很喜欢你。”
“有一次你不小心打碎了凯茜夫人最爱的饰品,她都没有舍得惩罚你,只是叫你来我家请求帮忙修复那件饰品。”
“从那以后,你总是往我家跑,凯茜夫人有时候会拦着你,但大部分时间,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你胡闹。”
“……”
阮泽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凯茜”这个名字,怎么听着像外国人的名字?更别说再加上“夫人”两个字,英国贵妇既视感更强了好吗!
他不得不打断叶璟:“你说的‘凯茜夫人’真的是我母亲吗?”
叶璟颌首:“某种意义上,是的。”
阮泽:“……”
这人说的话,他一句都不信,扯得都没边了,真以为自己不记得了,就可以肆意编造?在心底嗤笑一声,他好整以暇地准备看看这人接下来还打算编排些什么东西。
叶璟却停下了,他眼含忧虑:“你不信我吗?”
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阮泽否认道:“怎么会呢?你继续往下说,我还想知道更多我小时候的事。”
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叶璟摇摇头,径直站了起来,扣上西装纽扣,默不作声就朝门口走去,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阮泽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打开了门,门外黑洞洞,不知通往何方。
他回头:“阮泽,替我向洛笙带一句话,就说我来找她了。”
阮泽直愣愣地应答下来。
十分钟这么快吗?他怎么感觉什么都没说,咻一下就过去了?就恨没有可以对照时间的工具,阮泽不管如何怀疑时间有问题,都无法验证。
叶璟的出现,让他脑中多了一些不可名状的东西,似是而非地闪过,快如闪电,抓不住也忘不掉。懊恼地抓抓头发,阮泽自言自语:“这家伙绝对有问题……”
以前从来没有听白洛笙提过这家伙的名字,现在突然冒出来,哔哔叭叭一大堆,还能说出自己小时候的事,很难不让人怀疑其目的不纯啊。
他绞尽脑汁的时候,游戏提醒他,他只需要再见一个人,就可以做出选择了。
阮泽:“……”他还没准备好。
从各种纷乱错杂的关系中回神,黑衣黑裤头戴鸭舌帽的容野舟已经坐在他对面,嘴边挂着勾人的弧度,笑意盈盈看着他,那目不转睛的模样,像是在品鉴一方绝世珍宝。
猝不及防撞入盛满温柔的眼眸,心定的同时,耳尖也悄悄染上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