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视线聚焦,阮泽发现自己正在一辆颠簸的大巴上,整个车厢前半部分坐满了人,少说都有十来个,他坐在最后面,旁边是空位,看不到前面人的脸,暂时不清楚是npc还是玩家。
一个头发花白的人撑着椅背站了起来,笑着和大家介绍窗外的景色。
“各位同学,前面就是黑石村了,也就是我们这趟要考查的地点,黑石村有许多流传下来的习俗,我希望同学们能尊重他们的传统,不要用我们现代的见解去批判,这是极其无礼的举动。”
阮泽把他的话记在心中,然后视线往上,盯着这人的头顶,那里显示着他的身份信息。
【邹鸣,教授,考查的组织者。】
短短一句话,好像交代了这人的身份,又好像什么都没说,邹鸣嘱咐完这番话,就又坐了回去,他头顶的字也消失不见。
前一排传来窃窃私语,阮泽把塞在耳朵里的耳机摘下来,竖耳细听。
“邹教授真是疯了,这黑石村都去几批学生了,丁点东西都没考查出来,这次有强制把我们带上,也不知道图什么,这破村子有啥宝藏,才能让他这么锲而不舍。”
“谁知道呢。”
“我跟你说啊,这村子可邪性了,之前去的学生好像都莫名其妙退学,刚回家没多久就暴毙了。”
“你听谁说的?我去,这要是真的,还不赶紧跑?”
“都辟谣多久了,那几个学生是去旅游的时候染上病,治不了才死的。”
“切,我还以为真有灵异事件呢。”
“唉……要不是这次考查关乎我的成绩,我才不来,烦死了。”
看样子,这些应该都是npc,阮泽拿出被挤到背包角落的传单,浏览过上面的讯息,加上从那几个人话中透露出来的东西,对这次的任务有了大概的了解。
只是……他郁闷地翻着背包,小橘去哪儿了?包里有几件衣服、零食、充电宝,陈瑞博给他的文件夹也在里面,阮泽打开检查,发现里面少了一样——容野舟的传单不见了。
他心头一慌,把所有的东西都倒了出来,一一进行查看,但直到把最后一件衣服蹂躏过好几遍之后,还是没有找到。
坐在他前面的人听到动静,回头询问:“嘿阮泽,怎么了,把什么东西落学校了?”
阮泽死死捏着背包带子。
“没什么。”
看他脸色不对劲,那人识趣地把头缩了回去,小声朝旁边的人吐槽:“这脸臭的,跟他那只橘猫拉的便便有得一拼。”
不小心听到这句话,阮泽算是知道了小橘的下落,但找不到容野舟的传单,他实在是摆不出什么好脸色,联系不上容野舟,连他留给自己东西都能弄丢。
他把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
大巴车停止摇晃,车厢内的嘈杂声更上一层,大家都争相恐后地想下车透透气,邹鸣想要维持秩序,却因为嗓门抵不过众人,只能待在一旁暗暗叹气。
车内只留下阮泽和另一人,阮泽起身,跟他对上视线,“如你所见,小橘不在这里,你的计划泡汤了。”
暮山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托你的福,一切正好相反。”
怎么有些人总爱说话说一半,是会觉得这样显得自己很酷?
阮泽呵了一声,“你可真爱装b,是不是想学着走容野舟那一套?可拉倒吧你,论气质、论外貌、论实力,你那一点比得上他?爱说说,不说就滚蛋。”
把背包甩到肩上,阮泽恨不得走离暮山八百米远的地方下车,如果不是这窗户被封死,他就跳窗走了。
看了一圈,这里除了暮山,还真全都是生面孔,连陈瑞博都不在其中。
难道他真的彻底脱离消遣游戏了?
有几个反应明显与众不同的人凑到了一起,他们神色紧张,脸上的害怕宛如实质,有一个女生甚至已经抹起了眼泪。
莫名地,阮泽想起了他第一次见程亚亚的时候。
看了片刻后,他垂下眼帘,这几个应该就是这次的玩家吧,一共六个人,加上他和暮山,八个人,那剩下的十二个学生都是npc了。
邹鸣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个喇叭,“同学们,来这边集合。”
自从看过传单上的背景之后,阮泽就对这老头警惕起来了,对他的介绍和描述,简直就是妥妥的boss,到时候必然会成为玩家逃跑的一大阻力,看看能不能找个机会先下手为强,干掉他!
而且,阮泽看着这自带阴间滤镜的黑石村,有了一种自己即将迈入鬼窝的感觉。
邹鸣是有病才会去这样的地方做考查吧?阮泽硬着头皮跟着众人走了进去,一群学生叽叽喳喳,丝毫没有注意到这村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们的兴高采烈和玩家形成鲜明对比。
路过村口第一户人家的时候,阮泽探着头打量。
黑沉沉的木制房屋,里面浸满了水,阮泽碰了一下,还以为自己手里的是冰块,屋顶盖着已经有些腐烂的稻草,成堆成堆的柴禾堵在院子里,上面长了蘑菇,像是长时间没有人动过,摆在那里,顶多算是无用的装饰品。院子中央一口水井,挡住了直通主屋的路。
他注意到,家家户户似乎都有一个用来装柴禾的院子,不管是柴禾摆放的高度和方位,还是水井的位置,几乎一模一样,连木门上画的门神都差不多,看那笔触和手法,多半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门神居然直接画上去的?这是什么传统?
此时是下午一点,有个别人家的烟囱还冒着袅袅白烟,绝大部分,已经吃完饭准备下午的活计,学生的大部队迎头便撞上了一对刚出门的夫妻,可能是生活不太好,他们算得上是骨瘦如柴,肩上挑着沉重的扁担,一晃一悠,与学生们擦肩而过。
阮泽走过去,想跟他们套套话,结果被两人双双忽视。
有人注意到他,喜形于色凑了过去,“你也是玩家?”
是刚才扎堆的六个玩家,阮泽点了点头,领头的那人更是兴奋,差点压不住音量,还好被人及时捂住嘴巴,才没叫出来。
“那你是新人吗?有提示吗?”
阮泽不解,这不是惩罚游戏吗,怎么可能有新人出现,而且,这场游戏的开始是因为暮山,按理来说,应该就只有暮山,他自己和陈瑞博三个人,现在不仅陈瑞博不在,而且还多出来几个人。
“我不是新人。”
瞬间,这些人的兴奋就消失大半,“这样啊,那你完成过几次游戏了?看看能不能一起组个队,毕竟人多力量大。”
“三次,”阮泽摸了摸手上的戒指,想趁机问问他们知不知道什么内幕,“你们六个都认识?”
“对啊。”
领头的人叹气,“我们六个是同一场游戏的新人,本来想聚在一起组个队的,结果有人……撕坏了传单,我们就被强制拉进了这个游戏。”
说话间,他的眼神直往那不停抹眼泪的女孩子身上瞟,阮泽会意,“那我们的经历也是差不多的。”
所有玩家都是直接或间接因为传单被破坏,而进入这个游戏,事件发生的时间也太巧合了,阮泽托着下巴,不过也是有前后顺序存在的可能性的,玩家被拉进消遣游戏,对外是没有时间观念的,只有当游戏开始时,苏醒后的玩家时间才开始同步流逝……
“同学们,我就先带大家到这儿,因为这边没有旅馆,所以只能委屈大家自己去找住宿的地方,如果需要花钱,回去了找我报销就行。”
来了,第一个任务——进入黑石村,找到落脚点。
众人散开,那六个原本打算和他组队的人,转头就贴在了暮山身边,阮泽翻了个白眼,转身朝着村口走去,没想到他一动,暮山就跟在他身后,保持一定距离,不靠近,也不远离。
阮泽当然知道后面多了一群跟屁虫,但他能怎么办?总不能冲上去跟暮山干一架吧,那被干掉的,多半是自己,他握紧拳头,没有容野舟,连候月他都不能使用,还有比这更惨的事吗?
当初还劝程亚亚要靠自己,现在却成了一个离开容野舟就一事无成的废物,阮泽叹了口气,他终于,还是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站在村口,阮泽没有试着踏出去,毕竟传单背景上写的还挺可怕的,离开即死,虽然不是黑石村的人,但他现在也背上了同样的诅咒,只怕后果是一样凄惨。
挑了一户还冒着炊烟的人家,阮泽叩响了门上已经生锈的门环,里面传来女人的应答声。
“来了来了——”
他往后退一步,门从里面被人拉开。
还拿着汤勺的妇女看着他,“你找谁?”
阮泽取下脖子上的学生卡递过去,“您好,我叫阮泽,是跟着邹鸣教授来考查的学生,能让我在您家借住几天吗?我可以付钱的。”
听到邹鸣的名字时,妇女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不管很快,她就将其掩盖下去,挥了挥手上的汤勺,“原来是邹教授的学生啊,那进来吧,我锅里还做着菜,就不急招呼你了啊,先自己找个地坐一会儿吧。”
妇女风风火火钻进厨房,把门留给阮泽,阮泽扶着门框,面色不善地盯着外面的暮山。
“滚一边住去,别跟着我,我怕我晚上做噩梦,谢谢。”